在迷雾逐渐消散的山林之中,沈暮白和陈晞两人沉默良久。刚才的种种犹如神游太虚了一回,缥缈又无法抓住的现实让陈晞还是难以置信。
他们的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那位自称猴仙演容的老者也了无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沈暮白稳了稳心神,她看向轮椅上的陈晞。
“此事不必告知任何人,刚才—”
“刚才见的,该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罢了。”
陈晞的目光望向前方。
沈暮白对陈晞此举倒是有些疑惑,他何时开始如此配合了?不过也对,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生怕夜长梦多,沈暮白再做提点,向陈晞反复强调此事秘而不宣的必要性“此事既然了无头绪,长桃县县令廖庸假扮猴仙演容、迷惑民众的案子也刚结,那没必要再引来新的麻烦,你说是吧?”
陈晞虽说配合,但也不想成为沈暮白的狗腿子。
“噢?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暮白知道陈晞只坚持障眼法一说,并不苟同她认定这背后另有玄机的推测,更加不想帮她一起来欺瞒众人。但看陈晞没有拆穿之意,沈暮白就也随他去了,这无关痛痒的小嘲小讽,她不往心里去。
此时两人难得站上了统一战线,沈暮白也不怕分享此时的波动。
“陈晞,我其实……心有余悸。怎会廖庸装神弄鬼的手段才被我们揭穿,又凭空冒出一个知道许多的猴仙演容……当时廖庸说过的话,现在想来倒似不是胡说的。”
陈晞也抬头看向站立在自己轮椅旁的沈暮白,他们的思绪回到前日在湖心小岛,准确来说也不过个把时辰前。那时廖庸开腔,为自己极力辩解,说着因为仙上闭关,才由他暂代而已。
沈暮白想到不久前自己的义正严辞,争锋相对。现下却又慌了,因为她不能确认自己抓的廖庸到底是不是猴仙一案的罪魁祸首。
陈晞见她如此,知道再问无用,只是劝慰道。
“我来回答你,无论廖庸是不是猴仙,猴仙是否另有其人,我们都没有抓错人!廖庸作为一县县令,收着官饷、享着厚待,却妖言惑众,用猴仙之名来搜刮民脂民膏,且庇佑那些滥杀无辜的烂人。就冲这些,他就该抓。”
沈暮白眼底湿润润的,她勉力笑了笑。可惜陈晞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对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见沈暮白还未有反应,感觉是心里太沉,他于是低声道。
“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沈暮白莞尔一笑,试探着迈开步子,尽管腿上仍有些无法忽视的麻痹感,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但她仍然强自镇定,双手扶上轮椅的把手上。
“走吧,回客栈。”
两人返回客栈内,以陆宁安和赵允磊为首的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看到两位殿下从后院返回,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地迎接。
他们准备赶往保州,而负责押送廖庸的另一小批人马,已经在路上。沈暮白看着活生生的弟兄们,脑海却依然有那挥之不去的浓雾未散的阴霾。她甩了甩头,抛开杂念,指挥众人。
“此番前往保州,不仅要捉拿前保州刺史廖腾这个家伙,还要查清夜宴图灭门一案。这不仅关系到令国民众们,更是证明我们自己的途径之一。大家务必精神抖擞起来!”
在她这一番话下,士气凝聚。
“好!好!好!”
陈晞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说着,“保州远比长桃县复杂,破这灭门一案不是什么易事。”
耳力极好的沈暮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吗?
令国,保州城。
相比长桃县,保州的繁华程度更高,贩夫走卒,衣着鲜亮的商贾行人络绎不绝。众人马不停蹄赶到了此地,侍卫长陆宁安和赵允磊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沈暮白身上,正等她发号施令。
“直奔郝有才府上”,沈暮白对陈晞吩咐,她依然作男装侍从打扮,考虑到进了保州后由陈晞出面最为妥帖,“他是保州巨贾,也是夜宴图的藏家。我们必须从他这里查清灭门案的来龙去脉。”
陈晞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她想要隐藏身份,他没有道理要故意揭露。毕竟此行所见所遇大多都是男子,若他人知晓沈暮白是女子,还是长公主,不免总有歹心、私心。侍从身份,确实方便沈暮白在令国行走。
他亦同意她的观点,郝有才虽富可敌国,但在此案中不可忽略。陈晞马上传令下去。
“去郝府,问个水落石出来!”
一行人来到郝府,门庭倒不是一味的华丽堆积,颇有些文人风骨,不像是商贾之家。
郝府,坐落于保州城内一片清幽之地。入眼处,一座巍峨的松木大门矗立,门前两只方形的石狮镇守,庄重而威严,门额上悬挂着“郝府”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浑厚有力,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有点意思”,沈暮白打量一番,得出对于这郝有才的初步判断,“看来,这巨贾内里藏着个文人啊。”
郝有才亲自出门迎接,堆满笑容,感觉下一秒都要晕倒的那种竭尽全力的笑意,他殷勤地招呼着众人。看到轮椅上的陈晞,就直接跪了下来,又是叩首又是拱手作礼,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