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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遍布寺观,许多寺观都种植名贵花卉以吸引游人。【虾米文学久而久之,便成了气候。比如玄都观桃花,唐昌观玉蕊花,洞灵观冬青,金仙观竹,大慈恩寺牡丹,都是极有名。既是牡丹花会,与民同乐,大慈恩寺自然就是好比赛场所。
这一日,牡丹早早就由岑夫人、薛氏、二郎陪了,带着四盆精选出来参赛牡丹花直奔晋昌坊。才进坊门,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车马如织,到得大慈恩寺附近,是无数人将大慈恩寺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一看到有人抬了牡丹过来,便蜂拥而上,都想抢个先,还有那收了人钱,居心不良地痞流氓藏看热闹人群中,趁着机会就折损了人家花枝,弄得花主苦不堪言,难以招架,引起纷争无数。
这样情形下,想把那几株用彩绸盖着牡丹花平安顺当地运进寺里面去,实是桩大难事。牡丹让马车停街边角落处,根本不敢把花卸下车来,只叮嘱贵子道:“你去找找吕十公子,和他说说这外头情形,问他有没有办法让人来维持一下秩序,不然这花会不要开了。”
贵子应了才要去,就见蒋长扬与王夫人,还有一个穿松花色圆领窄袖衫,国字脸,美髯,双目有神,气质儒雅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王夫人边下马边笑道:“丹娘,怎么躲这里?幸亏大郎眼神儿好,不然我们巴巴儿地跑进寺庙里头去看你,可不扑了个空?”
牡丹忙扶住了她,抱怨道:“我不敢进去,正要叫人去想法子呢。这花会也不知怎么搞,竟然没人外头维持秩序,那些个地痞流氓想怎么使坏就怎么使坏。眨眼功夫竟然就叫我看到被折了两株牡丹,打破了三盆。”
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简直滑稽。”然后对身边一个随从打扮人道:“你进去问问,这里防务是谁管?”那随从行了个礼便疾步往里去了。
牡丹看他这表现,猜他应该是那位传说中安西节度使方伯辉,虽然觉得他像个读书人,但适才那样子还是挺威严。【虾米文学偏王夫人不介绍,还装出一副和人家不认识表情,只拉着岑夫人说话。牡丹便朝蒋长扬使眼色,蒋长扬点头表示她猜对了,随即笑道:“这是我义父。”
岑夫人目光如电,飞打量了方伯辉一回,又重上前见礼,方伯辉笑眯眯地回了礼,不要蒋长扬介绍,竟然就指着何家人一一道出对方姓名来。猜得着岑夫人、薛氏、二郎和牡丹不稀奇,稀奇是他竟然还能点出封大娘、雨荷、李花匠等人来,还和李花匠打着手势交流了几句。他有长者之风,态度又和善,风趣幽默,一下子就征服了何家人心。
看到方伯辉受何家人欢迎,王夫人很是喜悦,不说话时候就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可等方伯辉回过头来望着她笑,她却又做出十分高傲样子来。方伯辉就像看个小孩儿似,只是宠溺微微一笑,然后亲自将张烫金帖子交到岑夫人手里,请她届时领了何家众人去参加二人婚宴。
王夫人竟然有些害羞,把脸转到另一边去假装看热闹:“终于有人出来管事儿了咦,你们看好大牡丹树”
牡丹回头去瞧,但见大慈恩寺门口列队出来一群带刀兵士,很驱散了门口围着人,又将几个妄图逃跑泼皮无赖给抓了,原本乱糟糟场面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几乎是同时,远处有六个壮汉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株约有一丈高,直径五尺有余牡丹花过来,那花正处盛花期,枝头上粉色、白色两种颜色花开得密密匝匝,牡丹初步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两百朵。~
此花一亮相,就吸引了场所有人目光,接着就有人激动不已地喊“花王”。但牡丹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株丹凤白做砧木,然后大面积接了赵粉和白玉两种花而已。也就是说,相当于什样锦一种,只是所接品种太少,假使这花不占着身量高大,花朵数目繁多,基本不算什么。
贵子提醒牡丹:“不是洛阳吕家就是曹万荣。”
果然曹万荣、吕醇等人带着一众跟班,抬着七盆用彩绸盖住牡丹意气风发,衣带生风地走过来。按照花会规定,每户可以选四株牡丹花参加比赛。这样看来,剩余这七盆牡丹就该是曹万荣等人参赛另外几盆了。留后,轻易不示人往往是杀手锏,保命符。相比较适才被人围观那株“花王”,牡丹对后面这七株被彩绸遮住花感兴趣。她与李花匠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兴奋。
王夫人悠然道:“丹娘,你送了参会是些什么?给我看看。”
牡丹忙引王夫人到车边去瞧,除了那两株早花品种什样锦之外,她另外又选了经过催花处理姚黄和豆绿。本来这样场合,她若是能拿出自己亲手培植出来异品牡丹会好,但异品牡丹是个长期活,她来时日尚短,根本无法一年内就培植出来,只得走取巧和保险路线。
且不说那两株什样锦,就说这品种名贵姚黄和豆绿。姚黄是花王,但是中花品种,豆绿珍稀,却是晚花品种。此刻都还不到开放时节,有那早开,也是稀稀拉拉开几朵,唯有她这两株,经过精心培育和催化处理后,此时正是盛花期,每株着花都是二十七朵,花大如海碗,丰满璀璨,比之同类姚黄与豆绿,才是当真无愧花王。
二十七朵花,三九至尊,好巧小心思。王夫人只看了一回,便轻笑了一声:“好了,你今日若是不夺魁,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方伯辉虚心地请教蒋长扬:“王字倒过来写不知是个什么字?”
王字倒过来写不还是一个王字么?众人都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王夫人有些恼羞成怒,道:“那我把王字横着写”
她自己不知道,她本来就是横着走。方伯辉笑了一笑,不再言语。王夫人一看他那表情就晓得他想什么,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可随即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又笑了:“我这王字发誓之时占便宜。却不像那方字,一倒过来就两脚朝天了。”
方伯辉也不和她计较,微笑着命手下人帮着何家家丁小心翼翼地将车上牡丹卸了,与蒋长扬一左一右,亲自压阵,将那四盆花安全无虞地护送进了大慈恩寺。牡丹没吕醇和曹万荣那般出名,没人对她好奇,倒是有认得方伯辉和蒋长扬人好奇无比,窃窃私语。
待进得大慈恩寺,就有人上前问明花主姓名,然后写了号牌,一半给牡丹拿着,一半插入花盆中,让他们将花抬到大雄宝殿前空地上去集中,等待品评。
蒋长扬一看那多达千盆,都被彩绸遮挡起来牡丹,不由有些担忧地问牡丹:“你有没有把握?”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牡丹其实也有些小紧张,轻轻呼了一口气,小声道:“还好吧。”
蒋长扬道:“要是那个啥,你别想不开啊。咱们不图那个虚名,还是照样种咱们牡丹,不说芳园不会少客人,咱们也不缺钱用。”
牡丹鼓着腮看了他一眼,郑重道:“不会想不开,但我还真是图这个虚名。”
既然她这般喜欢,便由着她高兴。蒋长扬便不再多话,借着袖子遮挡,悄悄握了握她手,表示支持。
人越来越多,不单有参会花主,还有许多看热闹达官显贵,一时之间,整个大慈恩寺吵嚷得像个菜市场。牡丹随意看了一圈,就看到了许多张熟面孔。有许久不见戚夫人、清华郡主,也有窦夫人、雪娘母女,还有潘蓉和白夫人。果然是能混进来人都来了。
不多时,但见前头那一排专供品评之人坐位子陆陆续续有人来坐了。吕方是毫无疑问,可是其中竟然还有刘畅。另外则是两个和尚、两个文人装扮,牡丹都认不得。
雨荷便偷偷和牡丹道:“刘畅竟然也能品评牡丹,难道是因为他从前爱办赏花宴,吃喝玩乐出名了,人家都以为他是行家里手?不过是借着您名头罢了。”
牡丹一笑,奇怪道:“说是圣上亲口让办,怎么不见一个压阵?”
“那不是么?”蒋长扬让她看远处,只见一个身材中等,年约三十五六,穿绯红小团花袍子,玉冠束发,白面微须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往正中主位上坐了,和吕方等人一一打招呼,一说一个笑,看着实是亲切之极。
蒋长扬低声道:“这就是景王。”景王爱赏花,爱种花,养了许多例如李花匠之类厉害花匠,论起来,满朝宗室亲贵中,再也没有人比他适合主持这样花会了。
牡丹赶紧聚精会神地望过去,原来这就是景王,就是那个不动声色,默默无闻,却无处不富贵闲人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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