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了啊。”
刘崇信看到皇帝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用最规矩的礼仪拜倒,他跪在那行三拜九叩,行完礼之后刘崇信直起身子,却没有站起来,依然跪着说道:“罪奴这三拜九叩,是恭贺陛下隆登九五。”
皇帝叹了口气,过去把刘崇信扶起来:“你年纪大了,起来说话吧。”
刘崇信笑着起来,被皇帝扶着坐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木凳上。
“罪奴替陛下觉得开心,真心的替陛下觉得开心,罪奴一开始还担心陛下能不能稳定朝局,能不能力挽狂澜,罪奴还以为,得等着罪奴回来后才能帮着陛下除掉宇文家,现在,罪奴心里觉得舒坦,虽然罪奴也是阶下囚,可是心里真的舒坦。”
刘崇信微笑着说道:“先帝曾经数次问罪奴说,你看太子如何?罪奴每一次的回答都一样,罪奴说,殿下将来会是大楚最强的皇帝,最明的君主,最勇的统帅。”
皇帝在刘崇信身边坐下来,低着头说道:“朕,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罪奴知道的。”
刘崇信道:“这一天,其实罪奴也已经预想过无数次,只是罪奴自己想的比较好,大概是等到罪奴帮着陛下稳定朝局之后,就告老还乡,罪奴在冀州修建了一座宅子,还没有去看过呢,本就是想着等再过一两年就回冀州去养老,说是那地方风水很好,看来是不太好。”
皇帝又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说道:“朕等不了一两年了,大楚也已经等不了一两年了。”
刘崇信道:“其实,罪奴是最了解陛下的人了吧?罪奴自信,比先帝还要更了解陛下,陛下有雄才大略,就正如这一次,陛下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漂亮至极,罪奴心服口服,陛下啊。。。。。。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一定要重重的处置罪奴,要凌迟。”
皇帝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刘崇信那张苍老的脸,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他幼年时候奔跑嬉戏,刘崇信张开双臂弯着腰在他背后跟着跑,唯恐他摔着。
他要爬树,刘崇信就跪下来用肩膀扛着他往上爬,下令小太监们围着那棵树躺在地上,躺了一层,他说若是让殿下摔着了,就把你们都处死。
他想出宫去看看,是刘崇信亲手给他换上了衣服,拉着他的手在都城里走走停停,他想吃什么,刘崇信就买什么,第一口一定是刘崇信亲自验过才给他吃,他累了,是刘崇信把他一路背回去。
这么多年来,刘崇信比他父皇更像是一位父亲,所以有些时候,他知道自己对刘崇信喊一声亚父,并非都是虚情假意。
“你们都退出去!”
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声。
所有侍卫全都懵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可是谁都不敢退出去,那老者是谁?那是让天下人都害怕的缉事司督主刘崇信!先帝为何对刘崇信那么信任,最初的时候,有其他皇子想要夺位安排刺杀,每次都是刘崇信挡在先帝面前,这个老者看起来已经白发苍苍,可是他的武艺一定不会放下,而他就是为了要保护先帝才习武的。
“滚!”
皇帝一声暴喝。
侍卫们都躬身退了出去,却站在牢房门口没有远走。
“都走远些。”
皇帝回头又吩咐了一句,侍卫们只好走的更远,片刻之后,这方寸之间的大牢世界里,就只剩下皇帝和刘崇信两个人。
皇帝起身,深吸几口气,然后俯身一拜。
“朕一直都知道,亚父待朕好,比父皇对朕还要好,从小到大,是亚父一直护着朕,不管多任性多刁蛮的要求,亚父从没有拒绝。。。。。。”
“陛下!”
刘崇信跪倒在皇帝面前,看着皇帝的眼睛笑了笑,那笑容之中都是欣慰。
“陛下,不用说了,罪奴现在。。。。。。死可瞑目,哈哈哈哈。。。。。。有陛下这一句话,罪奴死可瞑目了!”
他跪在那,朝着皇帝砰砰砰的又磕了几个头。
皇帝仰起头不看刘崇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刘崇信是天下第一的奸佞之人,大楚被祸害成这样,刘崇信罪不可恕,可他也是最真心待皇帝的那个人,哪怕他明知道回都城来可能会有意外还是回来了,只因为他放心不下。
当小太监高沐恩说陛下离不开你之后,刘崇信就回来了,他难道真的就一点都想不到自己可能会死?
不,他当然能想到,但他还是回来了。
“陛下。”
叩首之后,刘崇信抬起头,眼睛里也已经都是泪水。
“该动手了,早点动手,那些心里不安稳的人就能安稳下来,唯有罪奴尽快死,陛下才能尽快稳定朝纲,罪奴惟愿陛下。。。。。。福从心至,万寿无疆。”
皇帝猛地转身离开大牢,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痕。
“宣旨。。。。。。刘崇信罪不可恕,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