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的日子,某年春。日本京都
一般的小岛国民,在每年的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呼朋唤友、换上鲜艳的民族服饰去赏樱花,最爱去的有三个地方:一是东京的上野樱花公园。这里以樱花品种繁多著称,有一百多个品种的各式樱花姹紫嫣红,美艳而芳香;二是大阪的大阪城公园。这里的樱花年长干粗,造型古意,颇有禅味儿,听说有数万株树龄百年以上的樱花树呢。神奇之处是,这些百年以上的老树,每年却都能开出年轻的花朵,想一想,都觉得神奇无比。
游人如织,往来人流完全被高树花海所淹没,若从空中看下去,那树下行走的不是人流,俨然流淌不尽的花溪水。
仰望天空,看不见白云蓝天,看不见飞鸟,只看见簇簇樱花如艳云滚滚,像梦境中天使的居所。有风吹过,花瓣袅袅而下,如酒沁心,美妙无比,诗意的环境让人想起一句著名的宋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生活是需要文化与雅境濡养的,总有人说小岛国民看上去有股子儒雅之气,恐与樱花关联甚深。
上述二处,是爱凑热闹的小岛国民的去处,但倘若要添些野趣,那还是去奈良的吉野山为好,据说那里才是小岛国的樱花之源。
当然,这都是一般人赏樱花的经验,就赏樱花这件事而言,真正有品位、自以为有别于一般人的人,都是去京都的龙安寺的。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这里的静谧。在古老的龙安寺屋檐下安静地坐着,听任春风拂面,任由樱花雨落身,那是一种禅修的境界。
唐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既好像专为这里的情景而作,也好像为这里的樱花晚开找到了理由。
待到春天的尾巴被人们当做风筝放逐在天空的时候,各处的樱花开始凋零,春风渐暖,开始刷刷刷下樱花雨的时候,龙安寺的樱花才开始艳含一片。
在雾气与阳光的氤氲之气中,晚开的樱花,更像羞怯的姑娘。一位小岛国诗人说,龙安寺的樱花才是最有小岛国风尚的,朵朵樱花都像穿着和服的小岛国漂亮姑娘(真正的花姑娘)。
站在龙安寺的山顶,一片粉色笼罩,一片粉色海洋,不时会有想堕入其中的奇妙想法。龙安寺的翘檐与屋顶,就沉浮于这种暧昧的烟霭与刺鼻的粉香之中。
必须要说明一下,京都可以说是小岛国的象征,即使在小岛国,也素有“不知道京都,愧作小岛国民”的说法。
二战的时候,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伤亡惨重,不得已想出轰炸小岛国本土的招数,以打击小岛国士气,分散它的军力。即使在那种“恼羞成怒”的情况下,美军也是出于对历史和文化的尊重,并没有对京都进行轰炸,一大批古老的仿唐建筑才得以保存,这也是京都显得更加幽古禅谧的原因之一(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眼前的人间美景,却丝毫提不起陈子君的半点兴趣,昨天晚上得到花田的报告,说综合情报分析,许小畦今天可能要去龙安寺与一个神秘男子见面,具体事项不详,但似有密谋从京都出逃的迹象。
代号“银针”的陈子君身体精壮,神情疏淡,看上去三十岁往上四十岁往下的样子,其实,他才刚刚过了二十八岁。短短几天,陈子君的鬓角就已经生出了几根白发,放在小岛国民堆里,更像是个终日为生活忙碌苦逼的小岛国民,有几分挣扎、几分无奈、几分祈求(人一苦逼,哪还顾得上什么儒雅不儒雅?不恓惶就算有风度的了)。
从早上到下午,差不多十个小时,陈子君把龙安区寺上下左右、明的地方暗的地方、几乎翻了个遍,连许小畦的一根毛都没有发现,这就十分奇怪了。
什么原因,是许小畦根本没来?还是她化妆后逃过了自已的眼睛?尽管龙安寺一带人流如潮,但以陈子君的经验和天赋异禀,想逃过去可能性很小……但是,虽然很小,还是有可能的,陈子君开始怀疑自已。
陈子君开始着急了!
这是陈子君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并且是自已策划、自已统筹、自已领头执行,陈子君懂得“狮营”的规矩,这其实也是一次变相考核。因此,对他来说,这也是一次不允许失败的任务。
完成了任务,就能正式成为外勤特工,任务失败或任务完成得有瑕疵,过不了情报审核小组“复盘”那一关,就还得回“狮营”继续操练。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狮营”里面人才辈出,年轻的翘楚不断涌现,啥时候才有自已的出头日子?所以,这次行动陈子君想得细之又细,唯恐有闪失,这也许就是他短短几天头生华发的原因吧?
西山角那里的春风里,飘荡着一只红色尾巴的风筝,在陈子君看来,那像极了许小畦风衣的飘带……
许小畦,你会藏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