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院正之后,杨涟极力邀请东林之中一些有学识的人前来大理,然而许多人并没有回信。
显然,在许多东林党官员看来,大理是一个穷乡僻壤,他们自然不可能来这里教书育人。
不止是老友,便是他杨涟的长子杨之易也不愿来大理做官,而是继续呆在京城,一边借助父亲的人脉在礼部任职,一边回绝父亲的各种想法。
长久下来,杨涟也就明白了。
人都是为了利,他杨涟曾经是先帝的托孤大臣,所有人都追捧他,但他眼下只是一个“穷山恶水”中的官学院正,自然没有人搭理他。
好在让杨涟唯一庆幸的是,朱由检始终未曾忘记他,每年依旧会让人送来几瓶御酒、贡茶来让他解解馋。
闲暇之余,好友左光斗也写信慰问他,杨涟也就没了太多遗憾。
他不能让大明变得更好,但有人能。
来到云南的这么些年,他亲眼看着大理这个少民多,汉民少,生活当地还需要学习彝家话、白家话,一日三餐只能水煮白菜配糙米饭的地方繁荣起来。
大量的彝家百姓被迁移到了麓川,他们的离去让太和县多出了许多土地。
官府按照齐王的政令对百姓发地,便是杨涟家也按照人头分到了三十六亩地。
算上他们家这些年的开垦,他们家一家六口,一共有九十二亩土地,每年除了自家吃的粮食,还能往外卖出六七十石粮食,换得二十七八两银子。
这些银子,加上家中父子五人的副业,岁入一百来两倒也不是难事。
杨涟自己担任院正,每年十五两俸禄。
二子杨之言担任官学教习,三子杨之赋经营着一家茶馆,四子杨之才养花插花,五子杨之环在太和县担当县丞。
除了长子没有听杨涟的话回到大理,其它的四个孩子都很听话的在大理这个给了自家父亲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居住。
以杨涟的情况,说句实话,他要是真的想,他甚至可以把杨家发展成为大理第一家族,但是他没有。
他曾经的梦想也不过就是匡扶大明,让大明重回万历新风那十年的情况。
现在他的这个梦想,已经有人替他完成了,而他也认识到了自己并没有政治上的才干。
他是活在梦想之中的理想主义者,朱由检是活在现实中的务实主义者。
对于怎么治理国家,朱由检用十七年的时间给杨涟上了一课。
杨涟懂了,他也不再追求返回朝堂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低矮的小娃娃,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模样。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大明报》,上面记载着朱由检在太原城完成了自己西巡的最后一站。
关于这一路西巡的情况,他会在下下期写出一本更为详细的连载游记来揭幕,杨涟也很是期待。
“有生之年,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再见你一面……”
抬头望着洁白的圆月,杨涟似乎在那一轮圆月中看到了当年十岁的朱由检。
他不自觉伸手想要触碰,但下一秒,但听“彭”的一声,一轮轮烟花在空中绽放,冲散了杨涟记忆中的朱由检。
“呵呵……哈哈哈哈……”
记忆被冲散,杨涟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
他笑的不是那自己还在追忆,而是笑百姓的生活。
那一轮轮持续绽放的烟花来自村外,还来自远处的太和县。
烟花的数量,说明了大理百姓的生活情况。
面朝苍山,头顶圆月烟火,几杯御酒下肚,杨涟也渐渐醉了过去。
在醉梦中,他似乎回到了京城,在那灯火珊的人流中找寻着什么,末了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深深睡去……
“彭——”
“好哦!”
同样的烟花,同样的绽放,不同的是这轮烟花出自齐王府,而身处书房之中的朱由检也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