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慌乱的撩开轿帘查看,她的心思翻越了千山万水,视线却越不过前面的楼台屋檐。
他们好像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走上不一样的路。
韩时安头悬梁锥刺股,受尽苦难,却一路向上。
李如意不需要越过层层阻碍,仿佛动动手指就有锦衣玉食等在前方,可她却不受控制的滑向了无底深渊。
宗室子对她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怜惜,不过,那人的怜惜未免太多,给了一人还不够,总要多给几人才舒坦。
当家的太太斗得乌眼鸡一样,看谁都像是恨不得对方死的仇敌。
她看不起李如意烂泥一般的出身,李如意也瞧不上她那副跋扈的做派。
两人一见面,就斗了个天昏地暗。
死困于后宅的女人,斗来斗去好像成了她味同嚼蜡的人生里那一点还带着真实色彩的美好点缀。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看不见终点的煎熬。
李如意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韩时安的传闻。
听说吏部侍郎看中了他,想将自己那二八年华的独女嫁给他,可他却因心有挂碍不忍辜负旁人而拒绝。
听说他明明是个状元,却因得罪了人被安排到了最穷苦的偏远县城去当了个九品芝麻官,与流放无异,只怕此生都无法回还。
还听说他拒绝了同科的帮助,决定独自上路,远赴他乡……
他启程的那日,李如意去了,她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天,可她的人却始终没有下车。
她知道韩时安曾在她的马车前驻足。
韩时安也一定知道她就在车中。
但他们至死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李如意捂着胸口,觉得心里闷闷的疼。
后来她棋差一招,被当家的太太囚禁在了一处庄子里面,整日就靠一个馒头两碗水过活。
那漫长的两年,她白了头瞎了眼,却有了大把的时间。
当家太太在外面受了气便跑来骂她一顿。
跟她讲早年被她指使人打断腿的李柱子活的如何。
跟她讲她大姐三妹坟头的草长的老高都没人管。
跟她讲老族长的儿子比他爹还不是个东西,但却荣华富贵,受人敬仰。
讲她的师父师娘,讲赵二公子又有了哪个新欢……
只是,却从来没跟她讲过韩时安一句。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她不说,李如意也不问。
她这一生,都是别人对不起她,只有韩时安,是她对不起的人。
不知不觉间,记忆如潮水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李如意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正待她要擦去时,恍惚中看见韩时安的脚步落下,原本在李家门口摆了几年的土砖忽然裂开,少年人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大姐吓了一跳,尖声提醒,还想去拉他。
“韩……”
一个‘韩’字才出口,就见面前少年身形一晃,马上又站稳。
他朝着大姐拱了拱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对不住,对不住,踩坏了你家门口的土砖。”
李如意心里那些压抑忽然消散了大半,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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