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边商谈的两人已经转过来,那买家挂着一脸薄薄的笑,对着老头说话,眼睛却居高临下看着文臻:“这店面不错,适合我家主人养狗,今天就去官府定个契书吧,也省得总有人惦记着咱们的养狗地儿。”
好了,恶意变侮辱了。
君莫晓和易人离两个社会暴力分子,已经不捋袖子了,一个伸手到腰后摸鞭子,一个伸手到袖子里,也不知道摸什么,反正总不会是虱子。
“想要这个养狗地,也行。”那管家模样的人笑道,“姑娘你在对面逢香迎摆一桌,我就让给你,八千两,还比原来报价低两千,怎么样?”
逢香迎就是方才那妓院,一楼是酒家,平日里也不少饮宴的生意。
文臻嘴角一翘。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摆一桌什么的,就是胡扯,在那妓院摆个酒,这个女官她就别当了。
一个辱没皇族尊严的帽子能够扣死她。
“既然是个养狗地,自然不值得摆酒。你说得不错,我瞧这屋确实挺适合养狗。”文臻笑着点点头,拉着君莫晓易人离出了门,又对闻近檀嘱咐了几句。
出了门,身后还传来恶意的笑声,也不知道谁呸了一口。
文臻用力按住那两个,才避免了一场大打出手,走开几步易人离就愤愤甩开手,君莫晓拼命揉胳膊,道:“闻真真你个死丫头,用这么大力气做甚,压得我肩膀酸!”
文臻笑道:“叫我文臻。”
她最近开始和亲近的朋友有意地强调自己的真名,文臻和闻真真本就音同,大家多觉得她可能是年纪渐大,不喜欢叠字名,也就顺着改了。
易人离仿佛忽然得了提醒,也道:“文臻,你这力气大得不寻常啊,居然能压住我们两个?”
文臻也一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此时闻近檀已经取了一个包袱来,文臻便把这一霎思绪先扔开。
一刻钟后,文臻在这家店门前不远处,开张了一个小小的零食摊。
和隔壁店铺借了桌子板凳,请一个卖字书生写了个“新店开业,免费试吃”的简易招牌,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包包文臻自己做出来,原准备带给君莫晓和闻近檀的零食,打开纸包,用一块木板托着,零食摊子便规整完毕了。
君莫晓和易人离本来还有些莫名其妙,吃了一块之后便只顾偷吃了,免费这两个字在任何时代都比美女还有吸引力,几乎立刻,便有人围过来,好奇地探头看,都是些从未见过的吃食,曲奇、紫菜片、奶酥、薄脆、一口酥、话梅花生、鱼皮花生、椒盐芋丝、蛋黄酥、果干、坚果酥、牛肉粒、芝麻蛋卷……有人试着拈一块尝尝,吃完之后便不肯走了。
但是还要伸手的时候,被君莫晓拦住了。
“哎哎,”君莫晓竖着眉毛,“那位兄台,你这是来回走了三次了吧?尝个鲜就得了,怎么,左抓一把右抓一把,还当自家饭桌呢?”
一旁闻近檀默默在给袋子封口,好几个人面红耳赤把手缩回去。其中有个绿袍少年,袍子绿油油,帽子上一颗硕大的祖母绿也绿油油,光芒能刺瞎眼的那种,一边试图换袋子进攻,一边皱着眉用一种有些别扭的口音咕哝道:“这东堂的人也太小气了……”
“没事儿,说了免费的,自然没问题。”文臻跳出来扮白脸,“各位喜欢也是小店的荣幸,这样吧,各位如果觉得一再吃过意不去,就来个等价交换,”她指指身后那家店,“他家的东西,一个招牌也好,一块砖也好,一根门栓也好,一块墙泥也好,拿过来,一样换一样,谁拿的东西最多或者价值最高,回头小店开张,赠送满一年免费零食!每日半斤!”
“这……万一这店家追究……”
“你剥块墙泥我也算你一样,剥块墙泥不犯法吧?他家就算要报官,能一个个找过去?至于要弄得多,这就看本事了,毕竟,小店一年的零食,也不算小数是不是?想要拿到,总得有点付出吧对不?没这个胆儿和脑子的,墙泥换多吃两口新鲜的也不亏,是不是?”
文臻还没说完,那绿袍少年已经飞快地跑过去敲了块墙根砖下来,“这个算不算!”
“算!”文臻立即抛过去一根棒棒糖。
这下人群一哄而散,都去撬砖搬瓦了。世人逐利,损人不利己的事都没少干,何况这还能换个棒棒糖。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也许也会犹豫,但人一多便似生了胆气,谅那店家也找不到事主——法不责众嘛。
这下热闹了。
有来去如风的——从墙根边转一圈,这店墙便少了一块砖。
有雁过拔毛的——状似无意走过窗边,拔下一卷草帘。
有天生我才的——明明没看见出手,怀里忽然掏出他家柜台里的压尺。
有艺高胆大的——一个原地起跳,把灯笼给摘了。
还有头脑发热的——扛个梯子过来,打算把人招牌给下了……
……
不过一眨眼功夫,文臻身后那原本气派华丽的店铺,窗户坏了,门檐折了,一排气派的灯笼少了大半,更不要说外墙砖坑坑洼洼斑斑驳驳,连大门门板都被人偷偷卸了一半,远远望去像一个满脸坑的缺牙老太。
如果不是被人拖着拉着,那个一直最馋的绿袍少年真的要把招牌给卸了,文臻对他的奔放和傻大胆叹为观止——撬墙砖法不责众,卸招牌意义不同,弄不好可是要蹲大牢的。
所以哪怕他没卸下来,众人也对他的骚操作表示心服口服,一致同意可以给他个安慰奖——免费零食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