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心里早已规划蓝图,就等着父皇结束这场耗时耗力的征战,父子俩能坐下来谈谈国库的开源节流,军队的强化整顿,百姓的休养生息。
比起这些事关国计民生的规划,赫钦的自尽对于胤礽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死了吗?”胤礽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仍然快速穿梭在庆徽呈文的字里行间。
富尔祜伦顿时觉得自己自讨没趣,嘴角一抽,往下首的椅子上一坐,招呼程圆过来。
“程公公,听说今年新采的狮峰龙井送来了,给本王沏一盏尝尝。”
这位新上任的议政王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往年都是康亲王亲自上呈决议,今年起,康亲王身体大不如前,便把富尔祜伦推出来,成了毓庆宫的老常客,三天两头过来汇报议政结果。
其实,论资历,好几位王亲排在富尔祜伦前面。可自打富尔祜伦放胆往太子身上抡刑杖后,谁也不跟他抢这份功劳了。就算不服气康亲王破格提拔富尔祜伦,大家最后也都选择默认。再者说,皇帝不也是没提出反对吗?
程圆没敢立刻吱应富尔祜伦,太子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哪儿能让纯亲王这么随便呢?何况,已经有了索额图在毓庆宫的颐指气使,再来个纯亲王,一个个指手画脚,奴才们也不好当差呀。
“别介呀,本王与太子哥哥可是打板子的铁交情,哪儿能一口新茶都不给。”说着,富尔祜伦头偏向胤礽的方向,“太子哥哥,您说句话,我请不动您的总管。”
“聒噪,赏给他。”胤礽还是低头继续手中的阅读,但给了程圆指令。
程圆正欲退下时,富尔祜伦笑嘻嘻添上一句,“顺便添一碟沙琪玛,要表妹亲手做的。”
胤礽目光一滞,斜过不满,小子,蹬鼻子上脸了?
富尔祜伦保持嬉皮笑脸的卖相,“刚进毓庆宫时,正好撷芳殿给太子哥哥送点心来了。表妹做沙琪玛的手艺还是我母妃教的,没想到后来比我母妃做的还好吃。如今做了太子妃,光给太子哥哥您一人吃,实在是可惜。正巧我赶上了,您行行好,赏两块呗。”
庆徽一旁都受不了富尔祜伦这赖皮样,赶紧提醒着,“纯亲王,您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难不成就为了吃?您还是说正事。”
胤礽摆摆手示意程圆应了富尔祜伦的要求,迅疾看完庆徽的呈文,思索片刻,问道:“庆徽,你找海青问问,火器改良方面,除了南怀仁留下的资料,能不能扩大招募懂火器的英异之才?汉人里应该有这样的能工巧匠才是。”
庆徽愣了愣,显是有难言之语。正值程圆带人端来茶水、点心,胤礽暂时搁置,让他也一同品尝嫤瑜做的沙琪玛。
也就是早上胤礽出门,一时兴起,说了一嘴。没想到,嫤瑜还真就及时给做了送来。
酥松绵软的糕点入口,浓郁的桂花蜜在口腔中绽放香甜,再配上一口醇和的清茶,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庆徽退去,吃饱喝足的富尔祜伦这才凑到胤礽跟前,说起正经事,“太子哥哥,您真是沉得住气。您不是好奇赫钦吗?这人都用瓷碗碎片把自己割了,您反倒爱理不理。”
按看守的话说,那就是听到瓷碗摔碎的声音赶去,就见赫钦用碎片切向右臂,鲜血淋漓。几人冲进去,及时制止后,医官前来检查,性命无碍,只是右臂手筋断裂,往后再使不上力,算是个废人了。
“想死?却没死成?”胤礽的瞳仁中聚集辉光,闪过一丝念头。赫钦此举,不是为了求死,反而是为了求生。
回过神来,就见富尔祜伦主动磨墨,还周到地递过毛笔,“来吧,太子哥哥,给皇伯父写信说两句。您这说是监国,可该请示的您还得请示,就赫钦这事,您得给皇伯父说说,他肯定惦记着。”
接触多了,胤礽也不得不承认,富尔祜伦有时候的油腔滑调,并非信口开河。
如富尔祜伦所说,赫钦背负无数条阵亡将士的命,死有余辜。不过,在父皇的谕令传回之前,万一赫钦有个三长两短,胤礽不好交代。
为此,胤礽又特地召见理藩院的负责官员,叮嘱严加看管赫钦,至于衣食方面,酌情改善,不必苛待。
唯恐该向父皇说明的情况没写清楚,胤礽又再次启开信封,来回读过一遍,确保无误,这才喊进程圆,把信送走。
就是这么一个谨小慎微的举动,却让胤礽心里莫名地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