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哪一日她一个没注意,令君又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还不如把人远远放着…
可是她自然也担心,令君打小就是咬着金汤匙出身的,若真要他这样跟着江先生走,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哭?因此她特地找了令君细细问了回人,若是令君当真不喜欢,那她也不愿这样逼迫于他…天下之大,江先生虽然难得,却也不是找不到其他肯来家中授学的人了。
等到那时——
她再把父王留下的人放到令君的身边照料,却也并非不可以。
只是未曾想到,一直被她视为“年岁还小、不通世事”的弟弟在听到她的询问后,头一句说得却是:“我在家中是不是让阿姐觉得为难了?我知道阿姐从来不喜欢理会这些东西,可为了我和母妃,你却日□□迫着自己去学这些东西。”
“阿姐…”
“我想跟着江先生,我喜欢表哥也相信江先生一定是位好先生。”
“阿姐,我不止是你的弟弟,也是信王府的世子,我的身上有着父王的血脉和期盼。我想快些长大,等我长大了,阿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到得那时,阿姐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换我来保护你和母妃。”
那是霍令仪第一次才知道,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令君也长大了。他的确还年幼,可就如他所说,他的身上有着父王的血脉和期盼,他得快些长大,只有长大了他才能撑得住这信王府的门楣。
这真是令人欢喜却又哀伤…
她希望令君快些长大,只有长大了,他才能护得住自己…可另一方面,她却又不希望令君如此长大,他还年幼,本该好好享受这段年岁。
可这人世就是这样,终究不能事事随人心愿。
其实早在父王离开的那一天,他们的人生早就变了。
…
“郡主?”杜若看着霍令仪出神的模样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待人回过神,她才又恭声说道:“回事处那头送来了一张帖子,说是九如巷李家那位二夫人明儿个请您和王妃去家中赏花。”
九如巷李家的二夫人,说得自然便是李安清的母亲。
霍令仪闻言倒是细细想了一回,母妃自打生了令君折损了身子便再未参加过这燕京贵人圈的宴会,可今时已不同往日,何况母妃因着令君的事这些日子正是兴致不高的时候,倒不如趁此机会去外头透透气…
再说李家那位二夫人素来是个好性子的,也适合母妃去相处。
霍令仪想到这便起了榻,口中是一句:“带着帖子,我亲自去一趟锦瑟斋。”等这话说完,她才又问了一句:“容安斋那位可曾得到了消息?”
杜若正替霍令仪穿戴者披风,闻言是一愣跟着才柔声回道:“先前丫头来回话的时候私下倒也说了句,道是瞧见回事处那有人去送消息了,不过这帖子上并没有那位的名字,想来那位知晓怕是又该闹脾气了。”
霍令仪闻言倒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
容安斋。
林氏近些日子除了在屋子里抄写佛经,便是跑到昆仑斋给老夫人赔罪…只是林老夫人却还是不肯见她,就连早间的晨省也不准她去。这一来二回,府中上下自然知晓如今她不仅没了那中馈之权,就连老夫人那处也不得心了,平素行起事来便也不像往常那般恭敬了。
林氏想到这握着笔的手便又用了几分力道…
若不是霍令仪的缘故,她岂会是如今这幅落魄模样?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名声尽数化为一旦,身边的人更是被折了大半,就连那几家最为盈利的铺子也跟着一道折损了…林家本就不是宽裕的家族,她的嫁妆更是没有多少,如今她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还亏了不少。
这让她如何不气!
墨汁蕴染了纸张,原先抄写的佛经尽数报废,林氏心下本就不顺,瞧着这幅模样更是用了力道把手中的纸和笔一道扔了出去。
她的手撑在桌子上,胸口因为气急而起伏着,都是霍令仪!都是这个贱蹄子,打小就和她过不去…只是以往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占些嘴上便宜的事,可这回,这回,这个贱蹄子却是要她的命啊!
自打霍令仪从边陲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有时候林氏都忍不住怀疑她是那精怪变得,若不然这人怎得一下子会变得这么可怕?可怕到竟然让她连个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帘外传来云开的声音,却是说回事处那有人过来传话。
林氏听到这话总归是平了几分心绪,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上回的事的确是戳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家丑不可外扬,那些知道此事的自然尽数被处决了…就连她身边的初拂也跟着一并被治了罪,云开还是因为前去找老夫人的缘故,又得了她苦苦恳求才被留下来的。
“进来吧…”
林氏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握着帕子拭了拭手上先前被墨水沾到的地方,等人打了帘子进来,她才问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