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士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愣了一会,说:“老领导,我对你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本来你交办的事,我是应该不折不扣地去完成的,但是……”
“我知道,士贞,咱俩都是从省委组织部出来的,凭考试过第一关,这是不容怀疑的,他必须进入前三名,才能入围。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努力把本事都显出来,让你好讲话,我真的希望他能出类拔萃,将来到市委组织部,成为你的得力助手啊!”
“老领导,你的话真的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现在需要真心实意支持我工作的人。”
进了房间,周一兰忙着给贾士贞泡茶,贾士贞看着周一兰那满面桃花的面庞,他忽然想到“红颜薄命”四个字,古往今来,有多少漂亮的女人,都没有好的结局。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最后那次见面的情景。当时正逢省委主要领导工作变动的关键时刻,那天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沮丧。居然一个人在大街上淋雨,正巧周一兰打电话给他。两人在办事处吃了晚饭,贾士贞喝了不少白酒。周一兰也因喝了酒,向贾士贞倒出了她心中的痛苦,至今每当贾士贞一想到周一兰的身世时,他的心就阵阵隐痛,世间的男人,没有性功能的有几个?却偏偏让她摊上了,那次喝酒,不知因为什么,她和周一兰两人都喝了不少,当时,两人的情感都上升到了顶峰,要不是贾士贞在那关键时刻强行克制了自己的感情,说不定就超越了男女友谊的界限。从那以后,算起来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周一兰专程来找他,他的心里还是那样激动,那样充满激情。刚才两人的一番倾心交谈,让贾士贞更加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更加同情和怜悯周一兰的不幸。作为女人,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是多么需要男人的呵护,多么需要男人的爱,多么需要家庭的温暖,多么需要人间的天伦之乐!可是,周一兰已经年近不惑,却仍然是孤身一个人。
生活,也许这就是生活,她命运……周一兰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贾士贞,一阵茫然思绪爬上心头,“生活像一道长河,而命运就像河道,它充满着迂回曲折,急流恶浪,在竭力捉弄着每一个活的着的……”
贾士贞喝了一口水,觉得心脏怦怦乱跳,他不敢看周一兰,唯恐一下子失去理智,会做出什么遗恨千古的事来。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才回到现实中来,连号码也没看,就把手机放到耳边,“喂……”贾士贞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喂,是贾部长吗?”贾士贞一时辨不清是谁的声音,对方说,“喂,是贾部长吗?我是东臾市委组织部王相民。”王相民是市委组织部的老领导了。贾士贞还是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副处长时,他已经是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了,贾士贞一直是非常尊重他的,现在王相民打电话来,不用说,一定又是什么人报考西臾市委组织部的事,贾士贞接完电话,看看周一兰,脸上表情显得几分尴尬,自言自语地说:“一兰,你以为掌了权是好事,其实是受罪呀!”
周一兰刚才一阵激情被贾士贞的电话扫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如果再不说,万一她和贾士贞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会把重要事情忘了,但是刚才她听到省委组织部的,还有那些和贾士贞有着过硬关系的人,给他打电话,贾士贞的答复是那样诚恳而又那样坚决,周一兰在来西臾之前,她不是没经过反复考虑的,她太了解他了,他认准了的事,绝不会装腔作势,谁的关系也没有用。但是她专程来找他,也是想见见他。周一兰把目光定格在贾士贞的脸上,她竭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过了很久才说:“士贞,是的,我此行同样有事求你。”周一兰没有说下去。贾士贞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退了,说,“一兰,你说,只要不是有关公选干部的事,难道你也有什么亲戚报考西臾市委组织部吗?”
周一兰点点头,严肃地说:“士贞,凭我对你的了解,关于这件事,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有用,你做得对,我痛恨那种口是心非,既想当biao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既然宣布公开、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就不能有任何营私舞弊,要是那样做,会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周一兰站起来,走到贾士贞面前,接着说,“你一定会说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不错,士贞,我也是想来找你说情的,这次报考你们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年轻人是我舅舅家的小儿子,叫赵欣,现在就在你们市党史办,要不是因为有这个机会,我真的不会找你。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这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当年是西臾市文科状元被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录取的,我敢说,他的文化考试肯定会在前三名的。”
贾士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要是真的如此,那太好了,一兰,老实告诉你,我到西臾市委组织部之后,深深感到组织部过去的干部都是因为靠关系进入组织部的,各方面条件都存在着局限,加上组织部的人依赖性较大,形成行业特权。一个干部,到了一定位置上,最后调出时都得提拔,所以工作进取心不大,缺少紧迫感,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漠不关心,甚至有一种抵触情绪,他们害怕冲击了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当然不希望改革,这次公选八个科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
“士贞,这些我都能想象得到,因此,我只请你在每一道程序上都严格要求,大家公平竞争,赵欣达不到要求。我绝不会对你有半句怨言,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顺利地被公选上。”周一兰说。
“一兰,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贾士贞说,“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一个干部,只要到了组织部,将来必然提拔,这就是组织部的特权。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组织部的人就是管干部的,能不优先吗?”贾士贞的脸上立刻严肃起来,看看周一兰,“但是,按照我们对干部人事制改革的设想,今后在哪个部门工作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取消组织部门的特权。所有的干部,你是组织部也罢,是档案局的也罢,领导秘书也罢,都不应该有特权。以后干部的选拔都应该通过公开、公平、公正的竞争,择优选拔。”
周一兰点点头,“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毕竟你们已经公开选拔组织部的科级领导了。”
贾士贞说:“一兰,我这是抛砖引玉啊!我用组织部来做试验田哪!有人说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烧的第一把火,就算是第一把火吧!”
“人们的观念一时还难以改变。贾士贞说,”其实,如果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了,哪个单位还不一样?说到底,大家想到组织部来,是想多干事?还是什么目的?恐怕还是因为到组织部过渡几年,提拔升官,我说得太直白了点吧!“士贞,恕我直言。”周一兰说,“你当组织部长可以取消西臾市委组织部的特权,你能当一辈子西臾市委组织部长?再说了,“其他市委组织部呢,全国三百多个市、地区、自治州都会取消组织部的特权吗?我不是给你泼冷水。”“是啊,一兰,你看到问题实质了。”
周一兰笑笑:“士贞,不管怎么说,我都支持你。赵欣能到你身边工作,我也放心了。将来怎么办,到时再说吧!”
“他报考哪个岗位?”贾士贞问。
“你们规定每人可以填两个志愿。”周一兰说,“他第一志愿报组织部办公室主任,第二志愿报县区干部科长。”
“都是热门啊?”
“热门竞争力强,才能表现他的才能。不瞒你说,士贞,他在报名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周一兰看看贾士贞说,“我当时想打电话征求你的意见,后来我一想,不!是我给他做的主,我相信他的实力。”周一兰得意地笑笑,“要不咱俩怎么能成为知己呢!”
周一兰停了停又说:“士贞,我虽然希望赵欣能够到你身边工作,但是我的心里也有顾虑。”
贾士贞说:“什么顾虚?”
“士贞,人言可畏呀,一旦赵欣真的竞争到市委组织部了,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些对你有意见或者对公选干部有意见的人,会怎么歪曲事实,我不改说。”
贾士贞想了想,说,“笑话,我不做亏心事,还怕那些流言蜚语!”
“但愿我是个人偏见。”“好了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要杞人忧天了。”
对于贾士贞来说,他希望找他的人都能顺利地通过文化考试,更希望这些同志都能通过公选进入组织部。贾士贞从内心感谢周一兰对他的理解、支持,否则让他真的难办了。两人就这样畅谈了很久,贾士贞几次想看看表,但是却不敢看,他觉得现在他和周一兰毕竟都是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什么人看到了,产生什么误会,那麻烦就大了。现在想想,刚才周一兰说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对男女之间的绯闻有着浓厚的兴趣,何况他现在是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政治人物,弄得不好,整个事业都将前功尽弃。他故意把左手往外伸了伸,手表露出来了,他赶快瞥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快深夜一点钟了。就在这时,周一兰感觉到了,她说:“士贞,不早了……”周一兰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贾士贞站起来,伸出右手,周一兰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周一兰突然说:“士贞,你抱抱我,我……”贾士贞愣住了,头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反应,这事来得太突然,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记忆,整个身体都麻木了,男人的那种激情和欲望消失了,漠然地立在那里。周一兰又说,“士贞,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过分的奢望,仅此而已,我不会……”
突然贾士贞手机响了,他觉得浑身抽缩了一下,好像自己从梦中突然醒来,慌慌张张地取出手机:“喂……是贾部长吗?我是公安局鲁晓亮,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搅了?”
贾士贞焦急地问:“什么事?鲁局长。”
“那个打孟瑶兰的男人被我们抓住了!”
“是吗?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十三
接完鲁晓亮的电话,贾士贞马上要走了,周一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之间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了。周一兰要叫驾驶员送他,贾士贞坚决不肯,他的担心不言而喻。但是通过卫炳乾的事,贾士贞不得不提高警惕,俗语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在这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倍加小心。周一兰一直把他送到宾馆门口,一辆的士正停在门口下客,贾士贞匆匆和周一兰握了一下手就上车了。
宾馆离市公安局很近,出租车一加油,已经到了公安局门口,贾士贞下了车,只见鲁晓亮迎了上来。两人一边握着手,一边进了大门,鲁晓亮说:“那个人是十二点钟时在下臾抓到的,经过我们查实,他叫魏先民,三十岁,无业游民,但是无论怎么审问,他拒不交代为什么打孟瑶兰,他承认人是他打的,该怎么处置他都认了。反正没有打死人,充其量不过是拘留,没关系,拘留还有饭吃。”
贾士贞说:“没别的办法?”
鲁晓亮说:“看样子是个邪头,我分析是被人买通的。看他那样子和卫炳乾、孟瑶兰不可能有什么恩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