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破天荒的穿着皮弁服,要知道弁服是大明仅次于冕服的朝装。
一般是皇帝在朔望视朝、降诏、降香、进表、四夷朝贡、外官朝觐、策士传胪时穿皮弁服(嘉靖时定祭太岁、山川等神亦穿皮弁服)。
上次百国来朝,万历都只是一身道袍而已,而这次却穿了弁服,可见今日之事万历心中多么看重。
韩力容见此,心里冰凉到了极点。
众臣跪拜后,万历应当要让臣子平身的,可是万历好像忘了一般。
看着稀稀落落的众人,万历沉声说道:“少了好些人啊…呵…这就是我大明的臣子,我大明有你们这些人扛着,真是有福气啊。”
“臣等有罪…”
听着朝臣好似排练过的声音,万历冷笑:“哼,有罪?是…你们这些人,也确实没几个干净的。”
而后一挥手,站立在一侧的太监会意,上前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立国为明,为使天下百姓休养生息,设立民屯,军屯,商屯,轻徭薄赋,是我大明四方来朝之根本,今已二百五十年,屯田轻税已然无用,各地田地投献之事屡禁不绝,各路官员乡绅贪得无厌,现不肖子孙朱翊钧,斗胆为国抗祖宗之法,各地锦衣卫,中军太监,分查各地官员乡绅田地,统一以一条鞭法入税…”
“完了…”
这是大部分心中的想法,至于后面说的什么,大多数人是听不进去的。
“陛下,您是要做昏君吗?”
所有人都身子一颤,朝着出声人的方向看去,看到出列的人,万历有些诧异,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他。
内阁次辅,韩力容。
按理来说,韩力容是他所在党派的核心,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出王牌的啊,应当用御史或者翰林探路。
可是韩力容等不及了啊,王子涵第一个被抓,诏狱那个地方韩力容可是深知其中的可怕,没有人能够忍住酷刑不开口,至少王子涵不是那样的人。
王子涵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死了还好说,可是看现在的情况,想死都是不能的,让王子涵自缢?开玩笑呢,他才不会呢,派人去暗杀?诏狱可不是一般地方,不说锦衣卫把守很严,现在整个京城内外把守的都是万历的人,谁敢做小动作,谁第一个死。
韩力容跳出来说万历是昏君,是因为他对万历很了解,万历这样的帝王,不会愿意背负这个名头。
有了韩力容打头阵,其余官员自然附议。
有人用祖宗之法不可废的理由求万历收回成命,有人用士林恐慌离心离德来威胁万历,有人用天下动荡,社稷安危来告诫万历。
可是万历一概不听:“昏君?很好,朕是昏君,自朕对师鞭尸,夺爵灭门之时,昏君这个名头,就已经镶在朕的脑袋上了,韩力容,你真以为朕怕这个昏君的名头?”
“臣…不敢…”
万历冷笑:“不敢吗?在朕看来,你没什么不敢的。看看…有多少人声援你,你这次辅当的,可比杨吉这个首辅还要有声望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胁太子逼宫?”
这话太过诛心,韩力容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这话没得接,只能一直叩头说不敢。
其他人也都安静了,这事一不小心可就是一族之祸,明朝文官与皇帝的对抗,大部分时间是文官占上风,那是因为皇帝要名,不论身前还是身后名,但是当皇帝不再贪图这些名声的话,文臣算什么?
万历此时倒有些文皇帝的韵味了。
“韩力容,彻查天下田产,统一赋税,你同不同意?”
“臣…臣不敢同意。”
韩力容此时压力很大,但是这口他是松不得的,若一松口,天下哗然,不敢针对万历,但是敢针对他啊。
“又是不敢?说说理由。”
韩力容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平复心态,而后说道:“国朝以孝治天下,陛下擅改祖宗之法,是为不孝。”
万历摇摇头:“刚刚旨意里面已经提过了,朕愿意背负不孝之名,不孝总比亡国好,祖宗会理解朕的。”
“陛下不可啊,太子太孙都以陛下为榜样,陛下如此做,太子太孙怎能安心…”
韩力容此话一出,杨吉就觉得要坏事,这事扯上太子太孙干什么?
杨吉连忙出列说道:“韩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韩力容此时已经有些疯癫了:“杨大人,你身为内阁首辅,陛下不明,你应当规劝,怎么此时默不作声?”
杨吉气急,也不顾什么规矩了,起身就是一巴掌:“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