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是腊月三十。
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叫“岁除”,那天晚上叫“除夕”。除夕自古就有通宵不眠、守岁、贴门神、贴春联、贴年画、挂灯笼等习俗。
这一天整个朝歌是热闹非凡,丑时,四更天的时候就有人烧炮仗了,到了五更天的时候更甚,而承王府也是五更天的时候开始烧的。
一大早的煎雪和烹露就起来了,连同着伺候崔容瑾的煮雨也起来来了怡情馆这边。大家一起帮忙这府上一起贴年画,一般在贴春联的同时,一些人家要在屋门上、墙壁上、门楣上贴上大大小小的“福”字。煎雪是三人里边女红最好,手工最好的,她早些时候也剪了不少窗花,图案多样,精致漂亮,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夸赞手巧。
卯时一到,众人就要一起到府内的祠堂祭祖,这是传统,也是门第家族里的规矩。领头的是年纪最大的崔老夫人,紧随着是崔翰,就连足不出户的王妃长鱼氏也出现了在众人的眼中,只见她今日一袭桃红色的深衣,看起来颇为喜庆的颜色。
崔翰是武将出身,崔家历代也是善武之人,所以并无太大的规矩,一早丫鬟们把祭祀的膳食都供奉了在祠堂的列祖列宗神位面前。如今承王府上上下下的亲眷也不多,祭祖一下子就完事了,然而祭祀的膳食须得一直摆到傍晚。
祭完祖之后长鱼氏又静悄悄的回了自己的绿萝轩,甚至连一个招呼也没和一双儿女打。梧桐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崔容瑾颇为难过的,想来也是,即使男子多要强,也很是渴望母爱的。
“你既然闲着无事,过来帮我一起装红包吧!”梧桐有些不忍看弟弟的神情,便开口道。
“正好我也无事。”容瑾见她开口便笑着答应了。
梧桐本是还未出嫁的姑娘,所以不必发红包,可长鱼氏作为主母不理会这些事,只得她处理了,连同着父亲崔翰那份也一并包揽了。富贵人家所谓的红包并非是纸包的,而是绣制福袋或者荷包,而各色的福袋上绣的花纹字样又是不一样的,给府内下人发的福袋要绣“福”字,或者吉祥如意等等。给亲戚朋友发的可绣上自家的姓氏,还可绣上“步步高升,欣欣向荣”等含义字样,小孩可发绣“学业进步”等。而福袋除了放银子钱等,还可以放更有意义的压岁钱,比如玉器、房契等更贵重的压岁钱。
“姐姐今年让下人做了好多福袋啊!”崔容瑾看着木箱里四五个箱子的空包福袋,忍不住感叹道。
如今承王府的下人算少的,因为在台城遣散了不少,如今全府上下加上扫洒的工人也才二十人左右。往年长鱼氏的,再加上崔翰的发放的分量,所做的福袋也不会超过两百个。
“今年不同往年,想必之后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父亲,还有一些亲戚,官宦世家子弟什么的。多做一些以备万全之策,不多不少如今也才做了千把个,时间紧凑,多半都是绣咱们的商姓。”
崔容瑾随即拿起一个福纹暗纹的绸缎红包看了看,“姐姐,一般包多少银子?”
别看所有福袋都是红色的,但用的绸缎和暗纹都是差别很大的,用来区分内里银子的数量。梧桐指了指其中一箱福袋,“这箱福袋全包二两碎银子。”
崔容瑾很是惊讶,“往年给下人包的不都是一两吗?母妃和父王一起也才二两,如今翻了一倍,那就是四两银子了。”崔容瑾就算是再不懂持家的道理,也觉得姐姐今年实在是大手笔了一点。
“刚不说了今年与往年不同,况且父亲今年收到陛下大多恩赐,咱们也让下人跟咱们乐一乐。况且如今我在朝歌的王府内掌家,最重要的就是先收复府内的民心啊!”梧桐一向一视同仁,压岁钱从不会按下人的等级决定发放多少,清一色的统一,不管是大丫鬟还是小丫鬟,就连低级的工人也如是。
梧桐刚说完,煎雪便抱着沉沉的小木箱子出来,一打开,里面全是剪好称好的一两一两碎银子。崔容瑾不再多说什么,麻利的开始帮梧桐装压岁钱,毕竟晚些守岁的时候就要发放了。
***
府内上上下下的忙碌,直至酉时的时候才开始上年夜饭。天色灰暗,丫头们一个紧接着一个手里提着食盒,走过拱桥往碧云庄的方向走。夜宴的地点正是府内的碧云庄,碧云庄是府上最好的观景楼,可俯视全府的风景,更能看到南郊的森林精致,等夜里守岁的时候也能看到朝歌市集那里放的烟火。
一楼内五间大厅连通,后边三件抱厦,内外有两条廊檐。大厅中间摆着三张圆楠木桌子,为首坐那张桌子坐着的是崔老夫人邹氏,还有崔翰、梧桐和容瑾、共四人。而坐在下首那一桌则是丁姨娘和察姨娘,还有崔雨晨和她的胞弟崔景羽,剩下的一桌坐的是府内上了年纪有资历的嬷嬷、奶娘、妈妈等等,这时年轻的丫头是没有资历坐到这上面的。只见上下人等皆穿得喜气洋洋,丫鬟们也打扮得花团锦簇。
不知梧桐在崔翰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后崔翰便开口:“再搬上来两张楠木桌子,让几房近身伺候的丫头们都一同上来吃吧!”
话音刚落,崔老夫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说话。毕竟现在梧桐的身份更不简单了,她不但是承王嫡女,更是敖帝看中的外甥女,亲自拟定郡主封号为“梧桐”,地位也是非同一般,仅仅只比帝女公主低一个品阶。
因为一路从厨房过来,菜基本都凉掉了,梧桐便让丫头们用厅内的火炉热了热饭菜后上桌,让众人都能吃一口暖饭菜。人口不多,梧桐不支持浪费粮食,这已经是足够多菜了,之后过年这段时间她都吩咐了厨房每日都做新花样,不可重样,都希望能让大家吃新鲜的。
同桌除了崔老夫人开口问两句,大多时候是冷冷清清的,而崔翰大多时候也是沉默寡言的。这样子倒是苦了梧桐和容瑾,她宁可和自己的死对头察姨娘一同吃饭。
晚些时候宫里的赐菜也来了,原本是只有一道四季满堂,不知宫里陛下又多赐了承王府一道四喜丸子,说是陛下特意赏赐给世子的。不到半个时辰,基本上梧桐和容瑾就吃好了,只是碍于其他人还在用餐,便不好说什么,只是静坐着,俩姐弟一起喝了几杯梅子酒。
崔翰似乎看出了俩姐弟的不自在,便道:“让下人到楼上的观景台开两张桌子吧!你们一会可上去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守岁,只是夜里风大,别开太大的窗户,免得着凉了。”两人如大赦了一般,匆匆行了礼,便携着丫鬟们上了观景台上。
年后就是开春,可所属北方的朝歌依旧在下着雪,景色还算是甚好的。煎雪早已吩咐下人在观景台铺满红毡的地毯,边上放着两只珐琅大火盆,就连椅子均铺上了白色兔毛的皮草垫子和柔软的靠背引枕,桌子脚下也放了铜制的脚炉。而桌子上摆了一些点心,糖果,瓜子,肉干,果脯等零嘴。
好不容易守了岁到午时,看了满城缤纷多彩的烟火,众人才准备睡去。
只是回去的路上,方达匆匆来报,“郡主,刚碧云庄收拾妥当的时候,两个丫鬟发现后山上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现在也不知晓是意外掉进王府的还是被什么仇家追杀故意躲难进来的。”
“男人?”
“对,脸上一身血,也看不清容貌。”
这时,府内的护卫又前来报,“郡主,王府外来了一些巡城营的兵,说是在追一个盗贼,意外看到盗贼进入了王府,想进来抓捕。可否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