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桥微微笑道:“回陛下,只因为我府上今日的冰灯乃是应了玉兔登桂的题,我扮作了嫦娥,正好与兔子成一对儿,给陛下添彩纳吉。”
陛下看着她就忍不住笑,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太监,将盛家的冰灯红布扯开。
可是当红布扯开的时候。众人都愣住了,与别家美轮美奂的冰灯不同,盛家的这座冰兔子虽然看起来雕工也精美,可兔子的肚子却看起来十分凸出,好像是铁锅般的一大坨冰凸了出来。里面隐隐透红,跟拿了一坨冰后冻上去的一般。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皇后轻言语道:“陛下,听说盛家的屋宅被爆竹轰炸了。这玉兔好像……也被倒塌的墙砖砸开了肚子吧?玉兔破了相,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啊……田家人做事也太粗糙了,难道他们不知陛下的生肖也是兔吗?”
听了这话,原本笑吟吟的顺和帝脸色一变。
人的年岁大了。难免会变得“贪寿”一些。可惜在生老病死这些事情上,永远是人难胜天。
顺和帝近些年来,对于影射病灾一类的事情尤为敏感。
若盛家不过图个糊弄过关,便将个破肚的兔子展示在人前,就算在旁边吊着十个八个可人的小嫦娥,也是对皇帝毫无恭敬之意,其心可诛!
想到这,他沉下脸开口说道:“这就是你们盛家精心准备的冰灯?大腹便便且红着肚子,宛如得了腹胀,朕看这不是天上的仙兔,就连地上田埂的野兔都不如!”
这时跪在一边的盛宣禾听了陛下的说辞,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进土里,心里也是一阵的后悔。不该错信外甥的话,以为他真将冰灯修好了,这几日他应酬甚多,酒宴接二连三,甚至都没回府看看,结果任着家里几个不立事的拿这冰灯出来丢人现眼……
可就在这时,吊在半空中的香桥,却突然轻轻拍手。
就在这时,玉兔的肚子底下的油灯被一旁的小厮点亮,将整个兔子照得熠熠生辉。
而那十几盏油灯轻轻的撩烧着玉兔的肚子,让兔肚子那层薄薄的冰渐渐产生的裂痕,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从玉兔的肚子里突然露出一只颜色赤红的小兔子。
就在这时香桥也被放了下来,赶紧跪伏在地冲着陛下和皇后磕着头,脆生生生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古语说‘白兔中瑞,赤兔大瑞’,臣女这冰灯的立意,就是玉兔登桂(贵),火年催赤兔,祥兆临世,天下大吉!”
这时,玉兔之下的油灯纷纷被撤到了两旁,莹莹赤兔,雕工甚是精美,紧贴在白兔的残破的肚子上,竟然相依相偎,亲密无间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兔子母子舐犊情深的意境。
陛下看了看,紧绷的脸也慢慢缓和了下来,笑着道:“你倒是挺能胡诌,赤兔大瑞……你是说今年朕会过得很旺?”
香桥眨了眨眼,天真道:“对啊,不过陛下已经是人中真龙,世间的主宰,不可能再升官了,但是益寿延年,老当益壮是一定的!说不定今年陛下就像这玉兔吉兆一般,会添丁增口呢!”
这话说得莽莽撞撞,盛宣禾听得直冒冷汗,恨不得上去敲假女儿的脑袋。
陛下都什么年岁了?益寿延年都勉强,还添丁增口?没听说哪个皇子要生皇孙。莫不是暗示妃嫔给皇帝戴绿冠吧?
可是顺和帝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转头拉着田皇后的手道:“听见了没有?这乃是天降吉兆,你这肚子立的乃是大瑞赤兔,给朕増福添寿的!”
田皇后没想到万岁竟然在这个当口,说出了这件事,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一丝勉强。
香桥听了,故意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陛下笑着拉起了皇后的手道:“原本皇后担忧着胎位不稳,之前一直秘而不宣,可今日乃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恰好盛爱卿府上的冰灯正好早早预兆了吉兆,朕便借此机会昭告天下,朕的皇后已经腹中孕育龙珠五月,再过不久,就要为朕添丁增口了!”
旁边的众臣子和家眷都听傻了眼,陛下一向精明,不像被戴了绿冠的样子,而皇后的年岁虽然不到四十,若是真的有孕,也是老蚌生珠……这……这一胎龙珠若是男孩……岂不是要搅动得朝野生变,皇位传承更加不明?
也难怪帝后二人一直秘而不宣,直到皇后五月快要显怀,这才借着盛家玉兔吉兆的引子,昭告天下。
不过片刻的呆愣之后,自然是众位臣子一脸喜色地向皇帝和皇后道喜,一时间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宛如自己的府上添丁进口一般。
香桥站起身来时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斜侧里的慈宁王府一家。只见慈宁王也是脸上带笑。恭贺着父皇又要给自己增添弟妹,可是转过脸时,那位王爷的脸上还是呈现出一抹阴霾。
若是皇后此番真的诞下龙子,甭管他是几岁的婴孩儿,也是皇帝的嫡子。
田家势大,就算如今的太子金圣全一朝病故,田家也可以拥立襁褓里的婴孩为太子。到时候田家把持朝政,一家独大,可就没有他慈宁王什么事情了。
看来今年的这一把赤兔大火,可烧不旺慈宁王府的运势了。
陛下心情大好,又看了看那玉兔,细细看去时,发现玉兔的身上纹理细密,甚是精美,难得的是香桥这小姑娘真是用心了,于是他拿起朱笔在那玉兔的眼睛上点了两笔,就此今年元宵灯会的灯王便花落了盛家。
田佩蓉此时的脸色不甚好看,手里的巾帕也拧成了麻花。一旁的成培年也有些恼羞成怒:“这……你不是说我家的灯,肯定是灯王嘛……怎么让盛家截胡了?”
田佩蓉也觉得四周的贵妇们似乎都在背后窃笑,大约是嘲笑她雷声大雨点小,折腾了满京城的工匠,却与灯王失之交臂。
她努力维持着高雅的微笑,低声对自己的夫君低喝道:“闭嘴,你还嫌我不够丢人?”
她当初之所以愿意花费重金雕琢麒麟戏球,就是图的这个麒麟送子的彩头,所以她那个麒麟戏球的球,乃是蜷曲起来的小麒麟。
她从父亲那里知道了皇后孕育龙胎的隐情,又知道皇上欲在元宵佳节时公布这个喜讯,自然要拼尽全力博得个好彩头。让自己的夫君在万岁面前露脸。
可万万没想到,盛家的那个小搅屎棍不但没有惹得陛下大怒,还凭借着一个牵强附会的兔崽子,就生生抢了她的风头!
就算现在陛下有耐心再回去听她细讲麒麟送子的典故,也不过拾人牙慧,再也没有借着麒麟冰灯公布天下的风采了。
她在冰灯上砸下的重金算是白白的打了水漂……
想到这,田佩蓉不由得恨恨地望向了盛家那边,同时心里纳闷,这盛家是误打误撞,临时补过,才正好蒙到了皇后老蚌结珠的隐情,还是他们盛家神通广大,老早就得到信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