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旺多尔济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狼牙,这是他从第一只猎得的狼嘴里拔下来的,他最喜欢、最看重的,这五岁的男子汉将项链放在涵昉白嫩的小手手心里,“那,收下了哈尔巴拉的狼牙就是我的媳妇了,不能反悔。”
帘内的若翾不由微笑,这孩子倒是难得的憨直,涵昉能遇上他,当真是一段天赐的良缘了。
过了年后,弘历便安排内务府为四公主须弥和福隆安完婚,加之年节下的各处赐礼、命妇入宫拜见,整整闹了两个月才算是诸事停当。
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正是为和硕和嘉公主须弥送嫁之时。
永珏到底为人妇多年,帮着这新嫁娘妹子处处周全,无人处姊妹两便凑在一处咬耳朵。须弥脸上带着对新婚生活的盼望,但心中却还是有些难受。
她眼中含着稀薄的泪花,泪湿红浥,“这些事也只能同长姐说了,额涅她身子实在不好,脸上伤了也不大爱见人,晨起上妆的时候,我去拜见,她消瘦了许多,唉,我真是担心。”
纯贵妃的事,永珏还是知道几分的,正是因此事,她才会选择那人,不过这些事自然不能告诉须弥,想到此处,她脸上露出温和而慈悲的笑容,用天下最慈爱的长姐也拿不出的温柔语调道:“纯贵妃娘娘为皇阿玛诞育了三个孩子,陪伴皇阿玛多年,是有功劳之人,非得皇贵妃之位才能配得上,妹妹放心,此事我这做姐姐的,定然为纯贵妃娘娘求得。”
须弥有些惊讶,她并无此意,却没想到永珏这么说,这长姐身份尊贵,她一向不敢亲近的,今日听她如此亲昵之语,更觉惭愧,“阿姊······”
永珏脸上的笑容不减,目光之中闪过厉色:若是纯贵妃活着被册封为皇贵妃,皇后,这位穿了龙袍的小丑应当也会觉得屈辱吧?
永珏这么想着,一路前往养心殿,黄德寿瞧见她来了,打了个千儿迎上去,“奴才黄德寿请和敬公主的安。”
永珏拢了拢身上的香色披风,“我皇阿玛呢?”
黄德寿脸上带着恭敬的笑,“万岁爷往储秀宫去了,今儿个是令贵妃娘娘的册封之日,吉服送到储秀宫,万岁爷便去了。”
妃嫔册封,皇帝亲自到场,永珏心中冷笑一声,自己选择的这个人到底同别人不一样,她想了想,还是往储秀宫跑了一趟。
才进了储秀宫,便瞧见送礼的人来来往往,宫中服侍的小太监、小宫女脸上皆有喜色,册封贵妃由内监在贵妃宫中设香案一、宫门前设节案一、太和殿设节案一、左设制册、宝案二,皆以明黄色缎子妆点,大气端方。
和敬一路进了储秀宫正殿,她这对富贵司空见惯的公主都不由得赞叹储秀宫的奢华已极。才走到门口,抱夏、笈心、蕊心等人便迎上来,抱夏将永珏迎进里间,永珏一抬头便瞧见自己的皇阿玛,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男子,拿着贵妃金约帮着马上就要成为贵妃的令妃戴上。
贵妃金约形同皇贵妃、皇太子妃,镂金云十二,饰二等东珠各一,间以珊瑚,红片金里。后系金衔绿松石结,贯珠下垂,凡四等珍珠二百有四,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二等东珠、二等珍珠各六,末缀珊瑚。
才戴上,那纤瘦的美人便低声道:“好重呀。”
弘历瞧着镜中人,又寻来了东珠所制的耳钳帮她戴上,“这便重了吗?来日若是册封皇贵妃,岂不是更重?”
若翾在镜中笑望他,红唇悍然,眉目如画,“皇贵妃位比副后,奴才岂敢有此想法?贵妃之位已然是万岁爷格外恩宽了。”
弘历俯下身不知同她说了些什么,她脸上露出一汪清泉般的笑,浅浅的梨涡间满是甜蜜。
永珏不禁感慨,额驸待自己虽然好,却总是带了几分彬彬有礼,反而是这帝妃二人倒像是平凡夫妻一般。
背对着门、站在妆台边上的焕春递过贵妃朝冠,弘历接过,细细帮若翾戴好了,这头上的妆饰才算是完成。
若翾站起身,正要穿上贵妃所用的杏黄色缎缀绣八团云龙女夹龙袍,便瞧见永珏站在门口,讶然道:“公主是何时来的?这宫里的宫女是越发不成了,公主来了,却让站着,也没给上茶,公主请坐。”
永珏看她身上还穿着大红色团龙纹暗花里裳衣,便知她是才从须弥那里过来,依着规矩先向弘历请了安,才道:“今儿个是令贵额涅的好日子、大日子,儿臣岂敢误了令贵额涅的吉时,额涅先换装,儿臣坐着便是。”
弘历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吃惊,这女儿对着苾芬都不叫额涅的,难得她倒是喜欢若翾,他温柔地看了身边人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阿梨端着女龙袍走到若翾跟前,阿蓟手脚麻利地帮着她换上,抱夏寻来镶嵌着青金石、东珠的领约系上。接下来便是最为繁复的蜜蜡朝珠一盘、珊瑚朝珠两盘,一一戴好了,众人再看时,向来温柔慈和的人,已然是端庄而威严。
弘历拿起金黄色的云芝瑞草采帨系在她衣襟上,握紧她的手,“令贵妃真真威仪。”
从今日起,她便是贵妃了,是这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人,这尊荣,是他给予。“是,奴才谨记万岁爷教诲。”
太和殿之外,正副册封使傅恒、刘统勋早已于节案前站定,鸿胪寺卿唱喏一声,“跪。”
傅恒、刘统勋二人扫袖跪下,正册封使傅恒接过大学士陈大受递来的宝册金印,仪仗队经由景运门一路浩浩荡荡地前往储秀宫。
仪仗队经过西六宫,翊坤宫内苾芬飞快地捻动着手中的青金石手串,青筋暴起,眉心紧皱,终于手一松,手串落地,青金石四处迸溅,翊坤宫的宫女、太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越发谨慎小心。
苾芬睁开紧闭的眼睛,她册封为皇后之时的册封使正是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