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后却只有愉妃相助,婉嫔依附,与豫嫔、和贵人交恶,两相力量对比之下,我实力更足。”若翾望向永珏,“可是?”
永珏握紧她的手,精致的脸庞靠近若翾,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不止这两妃,令贵额涅,只要你愿意帮永珏将辉发那拉氏从皇后的位子上拉下来,我和额驸都会助你,小舅舅也会助你!”
听她说起傅恒,若翾瞳孔微微瑟缩,心跳加快,“忠勇公倒是疼你······”她说着,声音却低低的。
永珏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或许不是为了永珏呢?小舅舅的心思,我这个做外甥的,难道看不出吗?”
“你!”若翾震惊地看着永珏,说不出一句话。
永珏得意一笑,悍然红唇展露美丽的弧度,“令贵额涅这是怎么了?脸色可不大好看。”
若翾偏过头,寝殿内一时沉寂下来,只闻得火盆荜拨之声,半晌,她才道:“公主莫要胡说了,免得害了不相干的人。”
永珏坐直了身子,“这是自然,我难道不会护着小舅舅吗?”她惨然一笑,“毕竟如今这世上真正和我亲的人太少了,而我······”也只是放不下那一点执念而已。
若翾回头,看着她脸上的落寞,蓦地想起了十五年前,永珏脸上俏皮生动的笑意,“公主?”
永珏收敛了神色,“到底如何,令贵额涅好生想想,辉发那拉氏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和四个弟弟妹妹的,今时今日皇阿玛在,自然护得你周全,但皇阿玛已经五十,来日他不在了,你自己受苦也就罢了,四个弟妹也要落入辉发那拉氏的毒手,你可想清楚了。”说完,拂袖而去。
焕春看着永珏怒气冲冲地离去,轻轻推开门走进来,黄花梨木门吱呀一声响,打断了若翾的思绪,“主子?”
若翾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她心中的一池静水被永珏的几句话搅动了,她最担心的、最不想面对的,被永珏以鲜血淋漓的姿态撕开了,那是她早晚有一日要面对的现实。
床边小几上的美人觚之中供了几支菊花,深紫浅黄,姹紫嫣红的美丽,却是今秋的最后一季花期,再也不能有了。
烟波致爽殿东暖阁内。
脉脉的龙涎香弥漫于一坐一跪的两人之间,蓦地,那坐着的人重重地一本折子扔在那跪着的人面前,纸张哗啦啦的翻动,划出一道冷漠的弧线,最终落在地上,“皇后瞧瞧。”
苾芬伸出手,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在打开折子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顿失,面如土色,凄凄薄唇也随之颤抖起来。
弘历眉间蓄满风雷,蓄势待发,欣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说说吧,皇后。”
苾芬直起上身,握着折子的双手不自然地颤抖,“这···这接生嬷嬷虽然辉发那拉氏包衣人家,但与臣妾确实并未干系,臣妾···不知万岁爷这是何意。”
弘历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殿内的耿耿秋灯照在他脸上,一半澄黄、一半暗黑,刹那间有若鬼魅,“十五阿哥已经出世,皇后身为十五阿哥的嫡母,自然要照拂于他,若是他有什么不测,”他转了转手上的虎骨扳指,“这个皇后的位子,你还是让贤吧。”
让贤!让于何人?
苾芬险些撕破了手中的折子,她挺直了脊背,“臣妾为后并无大错,敢问皇上以何理由让臣妾让贤?臣妾是您的妻子!”
“理由?”弘历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翳将苾芬覆盖,“孝贤皇后在时,除了嫡长子永琏、嫡次子永琮,其余的诸位阿哥皆都长成,自你成为皇后起,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便接连出事,你身为皇后,却不能保养皇嗣,是否可以让贤?”他俯身,冷冷睨着苾芬。
苾芬面色一白,眼中满是惶急之色,“皇上如此说,臣妾委实冤枉······”
弘历伸出食指,示意她住嘴,“冤枉与否,皇后心知肚明,跪安吧。”
苾芬喉头一哽,脖颈上青筋暴起,不甘心!她真是不甘心,一把抓住弘历的衣角,“我是皇上的妻子,是大清的皇后啊!”
弘历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出东暖阁,一句轻飘飘的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苾芬心上。
“你只是大清的皇后而已,从来,都不是朕的妻子。”
苾芬委顿于地,软作一堆,再没了能维持那骄傲的资本,她低声啜泣起来,死死地捂住脸,不让任何人看见她此刻的卑微,那是她不愿意回忆的过往,被旁人嘲笑的过往!
辘辘的车轮扬起地上的灰尘,七巧打起帘子走进去,将怀炉里的热茶倒出来,递给兰璎,“主子喝杯茶润润嗓子,想来今儿个在南石槽行宫住一晚上,明日便能回圆明园了。”
兰璎迟登登地接过,涡着手心,“贵妃生下小阿哥,想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七巧瞧着兰璎的神色,便知她心中从未放下过那件事,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贵主有万岁爷翼护,主子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啊,人活一世,不为自己,难道是为了旁人?”
兰璎勉强笑了笑,望向远处灰色的天幕。
弘历此刻早已折返圆明园,待若翾醒来时,便瞧见他一脸困倦地坐在她床边,倚在床架上,合眼小憩。
若翾恍若梦中,再三眨眨眼睛,才知道他真的回来了,望向站在床边的焕春,焕春轻轻摇了摇头,大气不敢出。
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弘历的手指,却感到一丝凉气,想了想,正将身上盖着的薄被搭在他身上一些,却不意将弘历惊醒。
若翾坐起身,月中的人不宜走动,她只得欠身,“奴才见过万岁爷。”
弘历一愣,忽然觉得怏怏不乐,“朕急着来看你和十五,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你我之间,大可如寻常夫妻一般,实在无需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