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贵中一声不吭地先给吕太把屁股底下的尿不湿换好,然后跑去厨房煮上米饭,又从冰箱里把早晨买来洗好的菜拿出来上锅炒。只用了半个小时,他便把三菜一汤和热腾腾的米饭端上了桌。
“抱歉啊阿姨,真不是故意的。”南贵中一边道歉一边把饭碗举到吕太跟前。
吕太心里的火还没发完,闭着嘴不吃。
如果是以前,罗护工在的时候,南贵中可以想出一百种方法把吕太哄欢喜。而现在却不一样了,南贵中不想再照以前的方式跟吕老太太沟通。
“阿姨,我问您一句话您看方不方便回答。”南贵中轻声说着,也不管吕太有没有反应,紧跟着问道,“您有儿有女,如果是他们偶尔晚回来,您会不会跟他们生这么大的气呢?”
吕太恼怒地说道:“你跟他们能比吗?他们都是科学家,你呢?”
南贵中赔着笑脸说道:“我不是科学家,但我是不是也要自食其力呢?我没当上科学家都让您瞧不起了,如果我再不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那岂不是更被您瞧不起?阿姨,我会努力做一个让您瞧得起的人,但您也得给我留那么一点点时间去干活对吧?”
南贵中这几句话不软不硬,说得吕太没了脾气,只好张开嘴,不情不愿地吃完了午饭。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矛盾并没有解决,接下来南贵中隔三差五地又有几次或中午或晚上回来晚了。吕老太太能接受饿一会儿,她不能接受的是屁股底下屙下屎尿的尿不湿。本来糖尿病人就容易浑身发痒,如今被屎尿这么一捂,又痒又痛扎得难受。吕太又是个爱干净的,鼻子里闻着那股子又臭又臊的味儿,想死的心都有。
如果说第一次完全是巧合,那么后边这几次南贵中就是故意的。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想想办法逼一下吕太,她会一直这么使唤他,直到她闭上那双老于世故的眼睛。
既然南贵中都能感觉到吕太精于世故,她又岂能不知道南贵中是故意的。即使南贵中不逼她表态,她也已经把她的处境和她能把握的手段做了详细的分析,并在合适的时机抛了出来。
中原健康搞了个二十周年庆典,其实营业执照上注明公司成立才八年,立这个名目的目的是找个借口做促销,好收割老顾客。
这天刚好是教师节,本来天上只有几块云彩,不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风云突变,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气象局后来总结说短短半个小时下了三十厘米,大街上到处都是趴窝的汽车,整个花城交通彻底瘫痪。
南贵中今天本来没计划晚回去,只带了一组客户来,开单之后让黑麦去收钱。他十点多就坐在公交车上,照平常的节奏十一点半以前怎么都回去了。没想到老天突然发难,把南贵中卡在半路上。
开始南贵中并不着急,直到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都一点钟了,吕太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一点,南贵中心里发急,吓出来一脑门子的冷汗。已经免费服务了三四个月了,如果吕老太太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嘎奔儿”死了,那自己岂不是哭都找不到个坟头?这生意做得,一点都不靠谱,完全没有兜底儿的赚头。
心里杂七杂八地思量着,赶紧拿手机给吕太拨了个电话。一连拨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南贵中彻底坐不住了,急忙拍门让司机师傅打开门,下了车迈开大步往吕太家的方向奔去。
赶到两点半以前,浑身湿漉漉的南贵中终于跑回了吕太家。开门的那一瞬间把他吓了一跳,屋子里不只是吕太躺在床上,旁边还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收拾了公文包正准备走。
“走好啊方律师。”吕老太太微笑着跟那两个人告别。
南贵中一听到“方律师”三个字,就像被雷击了似的,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瞬间敞亮,连个藏诅咒的角落都没了。
吕老太太这是已经立好遗嘱了啊。她背着自己,肯定跟自己没关系,肯定是给了别人……
南贵中像僵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机械地做着已经做过无数遍的工作。饭做好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端到吕老太太的房间,举到她面前。
“先给我把尿布换一下吧。”吕太面无表情地说道。
南贵中乖乖地放下饭碗,利利索索地给吕太换好尿布,没忘记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回来又把饭碗端在手里。
“小南,你不关心一下我跟那两位律师办了些什么手续吗?”南贵中手里的饭还没递到吕太跟前,她突然硬生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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