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揉揉鼻子,咧嘴笑了:“等不了啦,我有一样东西,再不给师尊,就要睡不着了。”
“什么东西?”
“补给师尊的拜师礼。”他说着,便将叠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索掏出,临到馈赠时,却又忽地情怯,脸竟然红了:“其实……其实不值几个钱的。也不,不是很好。”
想了想,干脆团巴团巴又把手帕藏到了身后面,足尖不安地碾着地面。
楚晚宁:“……”
“你买了什么?”
少年的耳根便都红透了,赧然地答:“不是买的,我没有钱……”
楚晚宁怔了一下:“是你自己做的?”
墨燃垂下头,两栊睫帘如云雾,小声地:“嗯。”
未等楚晚宁答话,他又急急忙忙地说道:“要不算了,其实特别特别丑特别丑!”一迭声,末了仍觉得不够,鼓起勇气重新望着楚晚宁的时候,又用力补上一句,“特别丑。”
楚晚宁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事实上是诧异而惊喜的。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也不好意思笑,只得把脸绷得更紧,生怕被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看出心底沁润的清甜。
他轻咳一声,斟酌着开口:“那,做都做好了,再怎么丑,也当给我看看吧?”
最终墨燃还是把手帕拿出来,想要双手呈上,又觉得方才一番折腾,手帕早已皱了,便手忙脚乱试图抚平。
正是脸红如烧时,一只修细匀长的手伸过来,将那块为难死他了的帕子接了过去。
一切兵荒马乱,就此偃旗息鼓。
墨燃傻愣愣地,不由地“啊”出了声:“师尊,真的很丑……”
那时候楚晚宁尚未对墨燃生情,只记得那双黑到发亮的眼。湿漉漉的,犹如花上甘霖,很好看。
情有时疾如雷光电闪,有时又慢如滴水石穿。
楚晚宁是后者,他是被少年人一点一滴的温情给透了心,当时一瞥一笑不觉有多激烈,后劲却足。
待到猛然惊觉时,此柔情已成泥淖,他深陷其中,从此有力难拔。
“是手帕?”
“嗯……嗯嗯。”
白方巾,天蚕丝,边侧绣着海棠花,针角仔细结实,生涩到有些可爱。
楚晚宁一颗空谷般的心忽然被触动,谷内有了流泉,泉上飘着落花,他瞧着那方手帕,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第一次收这样的礼。
送礼的人见他不言语,还以为他不喜欢,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照着画本上的图样绣的,其实……呃,其实这个样子的手帕镇上就有的卖,也不贵。绣的也……也比我好看多了。”
他最后都有些急了,想要把手帕要回来。但楚晚宁比他快一步,已不动声色地收到了袍襟里。
“不像话。哪有拜师礼送出去,再要回来的道理?”
皱巴巴的帕子,还有墨燃的温度,确实很丑,去无常镇,同样款式的十个铜板可以买到八块。
可就是觉得珍贵,不想还。
于是那就成了墨燃这辈子第一样赠与楚晚宁的礼物。中了蛊咒之后,这段记忆也好,这方巾帕也罢,就都被墨微雨遗忘。
楚晚宁脸薄,不善言辞,后也不曾特意提点,但见墨燃对师昧越来越上心,鞍前马后围着打转,送过的东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便愈发沉默,不愿再让墨燃轻易瞧见这块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