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电话里,年轻人的昨日的世界,明显和旧欧洲为这个特定的词组所赋予的种种美好截然不同,也与茨威格对逝去历史的怀念,是完全相反的感觉。
“这里和《缅甸游记》里的昨日世界,很多事情变了,很多事情则停留在了原地。”
“有些是物理上,比如说您看到的好运孤儿院,这家运行至今的火车站。有些事情则是精神上的,比如勒索敲诈的特权警察,最大的差别只是从说英语的殖民者变成了本国人。”顾为经踌躇了一下:“而且……”
“说下去,很精彩,我或许可以把它加进我的竞选宣传语中。让我们一起,对昨日的世界宣战,不错的政治口号,既发人深思,又包含了对西方殖民历史的政治隐喻,很妙。”
陈生林兴味盎然的鼓励道。
“而且,其实我看见他们点头哈腰道歉的样子,我就觉得又无聊,又可怕。或许那位军警先生,能挺着脖子狡辩嘴硬说自己只是按照条例检查,都让我感觉更好一点。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我甚至能看到警官给酒井小姐道歉的时候,连手都在发抖。”
“我相信要是跪下去磕头,能让酒井胜子把今天这件事情当成没有发生过,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觉得害怕?觉得可怕的应该是那位警官吧。大多数年轻人在你的位置上,只会觉得兴奋。看到腐败的警员受到惩罚,有什么不好的么?”陈生林奇怪的反问。
若是去年的顾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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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率也会像陈生林所说的那样,看见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就让警官变得前倨后恭,诚惶诚恐的样子也会很兴奋。
但是他今年已经见识到了太多事情。
眼光不同,格局不同,从不同角度思考问题,最终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因为从始至终,法律也好,善恶对错也罢,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利益链条在后面发挥着作用。我在想,要是我刚刚给豪哥打一个电话,恐怕也会有一样的效果,甚至他们会更加害怕也说不定呢。”
“豪哥?是我知道的那个人?14年时以2亿3600万美金价格买下仰光地王西河会馆新任的主人?你还认识他么。”
陈生林的打断了顾为经,询问道。
“您也认识么?”顾为经心中一紧。
“行业不同不太熟。但见过面,毕竟我是个收藏爱好者,没准是仰光最有钱的几个收藏家之一。而这个豪哥握有这个国家最丰富的艺术品资源。我们不认识才是值得奇怪的。”陈生林说的既轻松,又坦然。
“曾经有人牵线,要卖一幅莫奈的睡莲给我,莫奈创作过的251幅《睡莲》里的第87幅,篇幅在所有《睡莲》中排行第二。历史上最后一次出现,是1986年在瑞士被匿名买家以460万法郎价格买走,之后就杳无消息。现在市场正常估值大约在4000万美元到7000万美元之间吧。”
“当时给我的报价只有980万美元,但必须采用卖方所指定的付款方式,用公司股份分红的名义分三笔支付或者现金,并且考虑时间只有36个小时。卖方就是那个豪哥。”
“真是传说中的《睡莲》。”
顾为经啧啧称奇。
时至今日,这种上千万美元的顶级艺术品交易对他来说,依旧只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莫奈的真迹。
东夏魔都、京城的一些顶级美术馆,隔几个月就能借来一幅展览。
可是整个东南亚。
缅甸、越南、老挝、泰国、柬埔寨加起来,也只传闻在资产规模达几百亿美元的泰国王室私人收藏中,握有一张《睡莲》和一张《埃特尔塔的象鼻子》。
豪哥竟然能量大到能搞到这种东西。
这种量级的藏品一张就能秒杀整个仰光国立美术馆。
但凡方圆一百公里范围的美术馆内有一张够分量的大师真迹。
顾为经面对“临摹印象派名家”的系统任务的时候,也就不至于想要去书画公盘里碰碰运气了。
谁能想到。
可能就在仰光。
离他们家书画铺直线汽车路程不过半小时的西河会馆里,某个不为人知的金库储藏箱中,就静静的躺着一张传说中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