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正事说。”周泯又恼道:“主子是烦公主呢,自打得知公主要回京后他就成日拉着个脸,脾气也愈发不好了,尤其今日,话都不多说。不过也不打紧,等军费这事办好,就把人再送回邓州去,眼不见心不烦!”
刘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笑笑。
周泯叫他笑得不痛快,正想开口问,两人就已经走到廊下。周泯照惯例等在门外,刘翁先行入了屋。
屋内没点灯,借着霞光稍显昏暗,裴绍桌前摊着本公文,但根本没有翻过的痕迹。刘翁放轻了脚步走近,裴绍还保持着半个时辰前双腿交叠的姿势,桌上那碗葡萄也没有动过,放久了都渗出了汁水,他手里的白花也被捻得可怜兮兮。
刘翁搁下安神茶,说:“喝了茶早歇睡吧。”
裴绍敷衍地“嗯”了声,刘翁又看了他一眼,“你这葡萄……不吃别浪费,虎三还饿着呢。”
他说着就伸手要把碗端走。
裴绍大掌当即盖住了碗口,将其往旁挪了挪,瞥向窗外道:“周泯在外面?让他进来。”
刘翁见他手里的动作,忍住没笑,拉长了语调说:“行——这就让他进来。”
周泯进了屋,卷帘还没拨开就噼里啪啦道:“我们刚把赵宗正交给大理寺,嘿那混账东西,转头就反口,说是咱们严刑拷打,咬死了不认,还要——”
周抿拨开卷帘,倏地一顿。
这葡萄怎么还在?
他微微走神,说:“还要……对,还要状告殿前司私自动刑!”
裴绍问:“姜澜云怎么说?”
“他倒没理会,把人丢在一旁了。”周泯回过神,道:“算他聪明,知道赵宗正不过是抓捕武德候的幌子,眼下人抓到,姓赵的也就没用了,但是武德候是个老泥鳅,大理寺那几个审讯官被他车轱辘话来回绕得愣是没问出半点有用的东西。唉!我在边上都急死了,咱们就不能把人提出来自己审吗?”
裴绍指腹上沾了点花汁,他拿帕子随意擦了两下,起身道:“我去看看。”
周泯看了看天色,心道也用不了这么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裴绍已经阔步走出去了。
带起一阵风,刮得人心颤。
……
大理寺刑狱边上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庙里的钟楼一个时辰一响,裴绍下马时正值戌时,钟声震天,班房轮守的狱卒习以为常地揉了揉耳朵,眼都没睁开,正打着哈欠,就听“笃笃”两声叩在桌上,周泯道:“诶,醒了!”
狱卒一怔,眯眼一瞅,冷不防看见跟前站了两个人,他麻溜直起身,吓醒了。
“殿、殿帅怎么来了?”
一想里面关了两个殿前司给押来的人,那狱卒很快反应过来,忙赔笑道:“人都在里头,好生看着呢,殿帅这是要提审
?就、就是……这案子姜大人看得紧,没有批条我们不敢提人呐。”
“还要批条?”周泯哈了声,往前一步,怒冲冲地说:“你们睁开眼看看,那人是我们殿前司亲自押送,公主懿旨说是大理寺主审,但也说了殿前司协理,要批条?行啊,去找长公主要!”
“呃这……”
裴邵慢悠悠看了周泯一眼,“周泯。”
周泯忍了忍,往后退开两步。
裴邵撂了枚令牌在桌上,食指在那牌面的“御”字上点了点,说:“天子御令,还要不要姜大人的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