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刚过,夜还是来得早。傍晚十分,临潼县镇上就亮起了大大小小、长长扁扁的灯笼,在小县西边有一条潸潸流过的小河。灯笼倒映在河水上。悠悠的烛火好像可以让时间倒流。
辰伟坐在身材魁梧得惊人的二崽子旁边,看着水中飘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问道:“二崽子,你多大了?”
“俺二十岁。因为爹经常骂俺,说养了我二十年,俺什么都不会,还要爹养,没出息。”
辰伟一愣,看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脸脏兮兮的,心生怜意,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二崽子挠了挠头,憨憨笑道:“俺爹喊俺二崽子,其他人喊俺傻子,俺不知道俺名字是二崽子还是傻子。”
辰伟微微一笑,说道:“那都不是名字呢。”
“爹叫俺啥就啥。”二崽子轻轻地捋着那头黑熊的毛发,说道。
辰伟瞥了眼黑熊,其实和二崽子坐了那么久,他也发现无论这头黑熊还是那头被扒了虎皮的白虎,身上都没有利物的创伤,着实被拳头生生地砸死的。
“你爹每次都是抛下你一个人摆摊吗?”辰伟问道。
二崽子望了眼辰伟,咧嘴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知道你爹抛下你是去赌钱吗?”
“知道。”
“他每次都赢钱吗?”
“他回来不打俺,不骂俺,就赢钱。”
“他经常打你吧?”
二崽子咧嘴又点了点头:“嗯。”
“唉,傻子。”
“啥?”二崽子抬起头望向辰伟。
辰伟苦笑,摇了摇头。
“你几岁呀?”二崽子傻傻地笑道。
“我啊,过了春,二十三岁。”
二崽子伸出手指算了算,又看了看脚丫,草鞋都破烂了,露出污黑的脚趾。
“你比俺大三岁,那俺是叫你哥哥吗?”
“呵呵,我叫辰伟,星辰的辰,伟大的伟。”
“俺不认识字。”
辰伟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叫哥呗。”
街头跑来了一群孩子,见到二崽子立即笑骂:“傻子傻子……”
二崽子挠头傻乎乎地冲着他们笑。孩子跑开了,在河边放起了河灯。
辰伟看着小镇内安谧的画面,心中感叹若没有战争,天下间都如此安谧和平该多好。
“爹……”二崽子突然叫了起来。
辰伟目光从河里的纸船收回来,抬头望去,街头走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稍稍伛偻的身子,身上斜披着青布破袄,瘪了双腮,蓬乱着胡子的一张脸。
刘掌柜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了天色,嘴里骂着他娘的运气真差,来到摊前,瞥了眼那扒了虎皮的白虎,这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有光的眼睛看见辰伟时,立即堆出了笑脸,说道:“年轻人,要买虎皮吗?”
辰伟细细打量跟前的中年人,和实际年龄苍老很多,那瘪瘪的脸容带着病态的苍白,他用树皮似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长烟管,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辰伟轻轻摇了摇头。
刘掌柜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看了眼虎皮,又看了眼身边傻乎乎地笑的儿子,立即露出了怒色,一边抄起长烟管打在二崽子身上,一边骂道:“又给人耍了?俺说过多少次,一定要给了钱才给东西,你现在扒了虎皮,钱没收到,你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