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宴回来的那天晚上,李述披衣在檐下站了一宿。
她睡不着。
借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怎么借粮,什么时候借粮都有讲究。
正大光明地把粮食给户部送过去,是最蠢的做法。这样无异于公然背叛太子,太子心胸向来狭窄,日后一定会倾尽全力对付她。
她是想脱离太子,可不是用这样愚蠢的方式。
更何况,这样给户部借粮,除了能得到父皇一句嘉奖外,她什么都得不到。李述从来不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她要从太子处全身而退,并且……最好能让太子吃一个暗亏。这样才不枉自己当了太子那么多年的狗。
可是到底要怎么借粮,才能让太子不记恨自己,同时也让父皇满意呢?
李述披衣站了一宿,却毫无头绪,直到太阳高升,这件事还是压在她心头,一团乱麻,让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随意吃了几口朝食,正沿着后院湖泊散步,正在想事情,红螺就匆匆走了过来,“公主,沈大人又来了……”
红螺迟疑着,“您要见他吗?”
经过宫宴一事,公主的态度已经变了,红螺如今也摸不准李述对沈孝的态度。
李述闻言脚步停了下来。
某种灵光,在听到沈孝这个名字后乍现。昨夜的种种乱麻忽然有了首尾,借粮之事迎刃而解——只要沈孝能为她所用。
沈大人可真是好人,她正愁着呢,他就专程送上门来了。
李述勾唇笑了笑。
“自然要见。”
*
沈孝随着红螺进府,依旧是上一次的路线,绕过影壁后朝东院走,曲折漫长的一条抄手游廊,将他引向后院的湖泊边上。
只是这次不在凉亭上。
湖畔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李述坐在树下阴影处,正在钓鱼。
红螺将沈孝引了过去,然后又悄么声地离开了。
沈孝站在李述身后,拱手道,“下官见过平阳公——”
“嘘……”
李述忽然偏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把我的鱼吓走了。”
说罢她提了提鱼竿,果然竿上空无一物。她目光怨念地看了沈孝一眼。
沈孝连忙闭嘴。
于是沈孝在李述身后站定,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钓了半个时辰的鱼,可是别说鱼了,那个鱼竿动都没动。
也不知是湖里没鱼,还是这位公主的钓技太差。
沈孝等得有些急躁。
征粮的时间越来越短,可二十万石的粮食缺口却一点不见减少。
更何况他此时又着实分不清,李述是真的在钓鱼,还是故意在消磨他的时间。
她的时间多,可他的时间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