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蜀军中一阵寂静。山风强劲吹得火光招展涂满高岩陡壁,摇摆不定的明暗映入人人心底。
“这四个字侯爷应当熟悉。自古战者,胜败百姓皆苦。你既镇守川蜀天府之地,却为何不体恤蜀中军民,偏要枉自兴兵,倒行逆施?”
廖商冷笑:“冠冕堂皇之言,蜀中兴亡都在老夫掌间,你休想以三言两语乱我军心。”
夜天凌语锋微冷:“以一己之私,陷百姓于不安,陷将士于不忠,你若不降,便莫怪本王无情了。”
“休得胡言!”廖商含怒喝道,“老夫生平不识降字!”
“好!”夜天凌眼中精光骤盛,“本王佩服,便凭此言留你全尸无妨。”抬手处,长剑离鞘斜指天峰,“东蜀军众将士,廖商叛逆欲乱川蜀,本王念汝等无知被惑,不欲深究。此时弃械投明,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杀无赦!”
话音落时,万剑出鞘。
杀气,玄甲军浴血疆场的狂肆杀气弥漫于黑夜之中,慑人心魂。
东蜀军气势完全被压制,其中突然有人扬声道:“我等已然随军作乱,此时纵然归降,也难逃叛逆之罪!”
夜天凌剑锋侧处耀起一刃寒光:“你等能保得性命至此,足见皆是东蜀军中精锐,本王素来惜才,愿归顺我军中之人,本王以夜天凌三个字保其无恙。”
夜天凌三字,乃军中之信,兵中之义,凌王言出素来无悔。
廖商幡然醒悟,再拖延下去,己方军心必乱,不觉又中了凌王之计,挥剑喝道:“三军听令,与我杀出重围!”
话音甫落,身侧几名部将对视一眼,扬剑而出,竟齐齐发难将廖商挟持在手。廖商身旁的亲兵猝起反抗,却寡不敌众,数合之后便被斩杀拿下。
唐初传下军令,玄甲铁骑强弩戒备。东蜀军阵前生变,乱作一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商性情暴烈刚愎自用,众将中早有不满。罗盛得凌王授意,暗中设法笼络,致使廖商起兵难以齐心合力。壅水一战,廖商又一意孤行几乎葬尽东蜀军精锐,如何能再使众将为之卖命?
游刃有余,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之上者。夜天凌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骚动,面如平湖,漠然冷肃。
“我等愿归顺殿下!”几名东蜀军将士率部属俯身请降。
身后军中数处响起呼声:“西岷侯已然被擒,都降了吧!”夜天凌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挑起,罗盛安插进东蜀军的这些人倒很懂得如何把握时机。
东蜀军残部经此大劫,皆不愿再为叛乱而战,此时主帅已然被俘,一旦有人呼吁,纷纷附和,去剑解甲就地跪降。
夜天凌持缰纵马,率玄甲铁骑缓缓行至阵前。
廖商横遭大将叛变,破口大骂众人无义,须发皆张怒到极处,直骂得几名军将神色尴尬。
夜天凌眉目冷然,眼中寒光微慑:“廖商,他们既愿归降,便已是本王部属,本王帐下将士岂容你辱骂,再不收声莫怪本王不念情面。”
廖商被兵将压持却依旧暴躁如雷,白眉扬起,大声骂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时,你这竖子小儿还不知身在何处,如今竟敢如此同老夫说话!满腹阴谋诡计,有本事真枪实剑一见高低!”
“北王阴,西王烈,果然名不虚传。事到如今还是这副口吻,便是不败在我手中早晚亦斗不过虞夙。”夜天凌俯视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他人叛你?”
廖商双目圆瞪,突然哈哈大笑:“天朝夜氏一族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叛我我叛你,你们这些皇子哪个不是包藏野心!”
夜天凌不怒反笑,目如惊电掠往廖商眼中,慑得他猛然住声。他在马上低身于廖商耳边,淡淡道:“那你就更不妨留着性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谋事。”
语中孤绝,气度狂傲,廖商蓦地愣在当场。夜天凌挥手道:“押下去。”眸间冷冷一瞥,“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敢妄言一句,马粪灰土总够你吃!”
凌王言出必行,此乃人尽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还不如战死,廖商想到此节倒收了斥骂,立刻被人押走。
夜天凌看了看东蜀军,淡声道:“东蜀军仍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时起既入本王麾下,本王一视同仁。罗盛,协助众将即刻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分发补给,整顿休息,天明时前来复命。”话声淡淡却透着凛然霸气,传遍三军。
东蜀军将士早折服于凌王手段之下,此时稍整队列,数万人单膝跪俯行军礼,齐声道:“东蜀军愿追随殿下,将功折罪!”
夜天凌傲然回马,遥望天际,风飞大氅,峰峦尽处薄云飞扬,天,便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