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方颂祺所望,又做梦了。
一如既往的类似电视机跳台的感觉,信号则似乎前所未有地差,画面质量也就跟着前所未有的模糊。
而她陷入睡眠之前死命搜索的那些恐怖画面似乎真应了那句“有所思有所梦”,她看到那个始终不知道是谁的人又在画画,这回梦境呈现给她的不是一个场景,更像快速闪回。
每闪烁一次,画画的人还是那个人,画架上的画一直在换,她这次能看到画的是什么,却全是叫人非常不舒、服甚至毛骨悚然的内容。
比如,白茫茫一片,或许是雪地的地方,中间一个非常小的黑色勾勒出的轮廓,应该是个人,悄无声息地匍匐。
比如,似血的红色铺满画板,然后密密匝匝全是类似划痕的线条。
比如,底色是非常不均匀的黑,站着三个被蒙住眼睛的果体小女孩。
比如,“德洛斯效应”的镜子前,一个天使般的大人牵着一个烂漫的小孩,镜子里照出的大人的位置却是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从身后用手臂箍住小孩的脖子用手掌捂住小孩的嘴巴,在层层递进的无限空间内无限地循环。
画面又是一个闪烁,她陡然发现,身周黑漆漆的空间竟也变成四面全是镜子,四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一模一样,好似都隐隐有光。明知这同样是德洛斯效应,她还是焦虑无比地要在这四条虚假的长廊里选择出一个出口。
咚——她狠狠撞上镜面,四面均碰壁,头破血流。
是不是要困在这里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恐慌蔓延开来,她沉闷,晕眩,Chuan不上来气,有那么一刻仿若错觉自己成了画中的那个孩子,被魔鬼扼住了人生。
“方颂祺?”
好像有人在喊她?
“……方颂祺?”
真的有人在喊她。
谁在喊她?喊她干什么?是要把她从这里救出来么?
“醒醒!快醒醒!”
醒?为什么要醒?难道她睡着了么?
不知从哪儿遽然传来一阵疼痛,她遽然睁开眼皮。
一切都是模糊的,有张人脸在她面前晃动。
方颂祺一时分辨不清楚是谁,只觉这是一颗救命稻草,她抬手搂上去,牢牢圈住,熟悉的气息给了她非常大的心安,可那浓烈的恐慌并未全部消散,她忍不住啜泣。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蔺时年紧紧回抱住她,坐到床上,将她彻底拢入自己的怀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
他没问她梦到什么,也轻易不敢问,眉宇间的凝色静悄悄地越来越凝重。
…………
怀中的人安安静静偎依,啜泣声渐小,直至消失,一度像是又睡着了。
蔺时年非常清楚,她没睡。
胸口的衣料早被她的眼里浸湿,怕她靠得难受,他中途拿了枕巾垫到胸口。
感觉枕巾差不多又该换了,蔺时年扫视触手可及的一切物品,企图找出接下来能接替枕巾的东西。
方颂祺突然动了。
怀抱一空,让他心里随之一空,蔺时年转回视线:“怎么了?”
方颂祺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怔,似在思考他是谁。
两秒后,锐利铺满她的眼神,她猛推开他,反手就是一记耳光:“谁让你抱我的?!”
猝不及防,蔺时年又硬生生挨下了。
方颂祺翻过他的腿,快速下床,头也不回飞快往外跑。
临出门前瞥见自己的包和电脑,她驻足,捎上两样东西,继续跑。
“……”蔺时年眼睁睁看着她风一般消失在门外,起身追到门口后终是停下来,苦笑着揉了揉鼻梁。
站在他的角度,倒是能看到她在不久之后出现在她所住那间宿舍的门口,并且她有意识地往他的方向望过来。
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她眼神离的愤怒和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