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说:“十七,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生意人,可我在大事上一直算得很清楚,我是个心狠的人,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心狠。你明白吗?”
“我明白。”
小六笑嗔:“谁知道你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十七说:“我知道你不会给自己希望,不会先信任,不会先投入,桑甜儿愿意用虚情假意去赌一生,你却即使是真心实意,如果对方不珍惜,你也会舍弃。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时。”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呢?”
“那就等一辈子。只要你别消失,纵使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好的。”十七微笑起来,小六对自己的确心狠,可其实她对别人一直都很好,老木、桑甜儿、麻子、串子……她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可她成全了他们每个人。
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这座大荒中赫赫有名的恐怖地牢本应该让被囚禁者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可小六和十七相依着说话,都不觉得时间流逝,十七很庆幸颛顼把他和小六关在了这里,让他有勇气说出他的奢望,他甚至内心深处真的不想出去了,他愿意就这样相依着一辈子。
狱卒的脚步声响起时,十七只觉得一切太短暂。
狱卒恭敬地请他们出去,态度和送他们进来时截然不同,抬了竹架子来,点头哈腰地想把小六抬到竹架子上。
十七不肯让他们碰小六,抱起了小六,跟在提灯的狱卒身后。
走出地牢时,白日青天,阳光普照,小六眼睛刺痛,赶紧闭上了眼睛。
小六听到颛顼问十七,“你想我以什么礼节款待你?叶十七还是……”
十七回答得很干脆,“叶十七。”
颛顼说:“随我来吧。”
小六睁开了眼睛,他们正走在山脚下,举目远眺,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重又一重的浪潮汹涌而来,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碎裂成千重雪。
小六忽然心有所动,觉得有人在叫她,她对十七说:“去海边。”
十七抱着小六走下石阶,穿过树林,来到海边,站在了礁石上,颛顼并未阻止他们,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又一重海浪翻卷着从远处涌动而来,青色的海潮越升越高,来势汹涌,就在那青白相交的浪潮顶端,一道白影犹如驱策着浪花,飞驰而来。
白影在浪花上站定,是一个白衣白发、戴着面具的男子,他立在浪花中,就如站在朵朵白莲中,纤尘不染、风姿卓绝。
侍卫们哗啦一下全涌了过来,颛顼诧异地看着相柳,打趣道:“相柳,你就这么想杀我?竟然敢追到五神山来?”
相柳笑道:“此来倒不是为王子殿下。”他看向小六,“被敲断腿了?你干了什么,惹得高辛的军队鸡飞狗跳?”
小六这才想起相柳身上有蛊,她的腿被敲断时,相柳应该有察觉。
小六嘻嘻一笑,“就我这点本事能干什么呢?一场误会而已。”
相柳说:“脚下是大海。”
小六明白了相柳的意思,只要她跃入大海,相柳就有可能带她离开。但是,这里是五神山,高辛有很多善于驭水的神族将领,相柳一个人也许还能来去,再带一个,只怕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她走了,十七怎么办?
小六笑道:“谢了,你的人情还是少欠点好。”小六对十七说:“回去。”
十七跃下了礁石,走回岸上。
相柳对小六的拒绝,只是哂然一笑,“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债务,死人是没法还债的。”
小六大笑道:“放心,我一贯贪生怕死,一定等着你来讨债。”
相柳的视线从十七脸上扫过,落在颛顼身上,对颛顼颔首,说道:“告辞!”身影消失在浪花中。
侍卫们想追击,颛顼说:“不用白费工夫了,他能从海里来,自然能从海里走。以后加强山脚的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