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出门时欢欢喜喜,回来时满面怒气,百合有些奇怪:“给你二姐送点吃的,你咋成这样了?”
腊梅原只是愤怒,叫人一问,就跟小娃娃摔跤后叫大人抱起来哄一样,觉得自己有了依靠,竟越想越委屈,哭个不住。
百合问了半日,她只说“二妞不讲理”,就是不肯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问不出来具体情形,百合也能猜到这是两个妹子拌嘴怄气,她又不好偏帮哪个,只好不再追问。
反正姊妹三个都在镇上,往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从腊梅这里问不出来,她问迎春就是。
小姑娘吵架,今天吵明天合的,哪会长期记仇?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谁知这回百合所料大错特错,过了好些日子,她一提迎春,腊梅还横眉怒目的。她去问迎春,迎春气性更大,说腊梅“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两个妹子置气,百合夹在中间左右不是,索性丢开手不管。
转眼秋凉,快到十月,人人换上夹袄。柳义、宋好年等人进山时天气还有一丝秋老虎的暑热,如今已隐隐有寒冬滋味。
百合整晚整晚发愁,生怕他们在山里挨饿受冻,辗转反侧,白日里还得做出精神焕发的样子来给妹子做榜样,腊梅只当她的黑眼圈儿是累出来的,还劝她多休息。
她哪里敢叫自己多休息?一闲下来就满心牵挂,只盼多做些事情,叫自己没空思念才是。
好在没过几日,赶在霜降前后,进山打猎的一行人回到镇上。
那日百合正在地里拔萝卜,拽着萝卜叶子根部往出用力一拽,一个个白生生、红通通的萝卜就被拽出来,个个都有小臂那么长。
今年雨水好,萝卜虽长得大,一个都没糠,前儿吃了两个,又脆水又多,简直可以当水果生吃,就是有些辣味,擦成丝用盐一杀,稍微一拌就是个爽口的凉菜。
霜降后万物肃杀,哪怕是最能耐寒的萝卜、白菜两样,也都得起出来进地窖,免得在地里冻坏冻糠。
百合在这边拔萝卜,腊梅在不远处砍白菜,黑虎在窝在家门口晒日头,一家子里头,就属它最惬意。
百合额上见汗,抬手擦了擦,忽然身体一轻,人已腾空。她慌得惊叫一声,就听身后那人道:“媳妇,我回来了!”
腊梅听见大姐尖叫,急忙抬头看去,只当有坏人袭击百合,才要叫黑虎,猛然认出那人是她姐夫。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姐夫和大姐抱在一起,腊梅羞得扭开脸,心道:呸呸,再看要长鸡眼的!
一个多月不见,宋好年想媳妇想得不得了,也不顾小姨子就在不远处,抱着百合嘴巴便往她脸上凑。
百合叫他噙住嘴唇劈头盖脸一通亲,人还是晕乎乎的,猛然想起腊梅就在跟前,连忙挣开:“你才回来?”
“嗯,才回来。”宋好年还是抱着抱着百合不放手,他在山里睡了一个多月野地,天天都在想媳妇温软的身子,这会儿抱到手里,无论如何不肯放开。
想是在山里不方便洗澡,他身上汗味浓郁,好在不太难闻,反叫人觉得充满男子气概。
百合面上一派镇定,实际上高兴得有些忘形,才问一句,又忘了自己要说啥,只管望着他微笑。
两个人傻乎乎地在萝卜地里抱着对望半晌,黑虎不耐烦地走过来叫两声,宋好年才反应过来,指着地上一个巨大的毛团说:“今年收获不少哩!”
那个毛团足够百合那么高,也不知道都是些啥,看宋好年得意的表情,百合猜那多半是啥野兽的皮毛。
她一时顾不上菜地和妹子,对宋好年道:“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进屋去。”
宋好年答应一声,扛起毛团放到院子角落里,还跟百合说:“有两三个你那么重。”
腊梅在后头跟她大姐小声嚷嚷:“你去吧,这些我来收拾!”看她大姐走路发飘那个样子,八成没听进去,腊梅脸儿红红地想,成亲就这么好吗?
进山一趟,宋好年晒得更黑,离家前整整齐齐的衣裳如今这里一道口子那里一道裂缝,破烂得不成样子。
他嘴唇又干又凉,也有许多裂口,是山风刮的。百合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给他兑一碗白糖温水喝,又取自己买的唇脂来,要给宋好年抹。
宋好年这个人吧,连刮完胡子都嫌弃自己不够威武有男人味,哪能接受唇脂这种娘儿们才用的东西?
他捂着嘴连连摇头,满屋子躲,百合气得跺脚:“这个又没颜色,你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