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帝都的气候比较干燥,李维斯睡着睡着就觉得喉咙疼,想起来喝口水,整个人却忽然被魇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团团包裹,令他仿佛困在半透明的胞衣里,怎么也挣扎不开。
迷茫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宗铭!
李维斯奋力一振,撕开包裹他的力量,猛地坐起身来:“宗铭!”
细微的震颤回荡在看不见的空间里,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他脑海中流窜,李维斯缓缓转身,只见宗铭躺在他身侧,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颤抖着,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下来,两鬓的藤蔓纹身殷红如血。
“宗、宗铭……”李维斯有些恐慌地低声唤他,想起数月前那个超级脑爆发的夜晚,宗铭也是这样浑身震颤、汗出如浆。
他以为出院以后他已经好了,却原来他只是一直在压抑而已……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宗铭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张开眼睛。
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冷漠的审视,宗铭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在暗夜中流动着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意味,仿佛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李维斯从没见过宗铭流露出这种酷厉刚硬的神情,虽然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但身上总洋溢着温煦甚至狡黠的气质,令人安心。此刻的他却像是唤醒了另一种人格,一种被超级脑深深根植的,随时随地窥伺本体的阴暗的人格,危险而诡谲。
“宗铭?”李维斯小心翼翼接近他,伸手去擦他额头的冷汗,“你醒一醒,你……呃!”
宗铭如同蛰伏的猎豹忽然掠起捕食,猛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李维斯从来不知道他的手这么大,这么冷,这么有力。宗铭的手指如同铁铸的一般,卡着他的喉咙一点点收紧,将空气一丝丝摈弃在喉管之外。
死一般的寂静,李维斯瞬间窒息,几乎听见自己的喉骨正发出脆弱的断裂声!他挣扎着想要扒开宗铭的手,但堪堪摸到他的手腕便失去意识,颓然昏厥过去。
“李维斯……reeves!”恍惚中有人在耳边大声喊他的名字,“perrey!”
“不不不……”有人在按压他的胸腔,捏着他的下巴将空气吹进他的喉管里,“perrey!不不不……醒醒!”
李维斯深吸一口气,气管发出尖锐的疼痛,终于睁开眼来。宗铭汗涔涔的面孔就在他眼前,温热的水珠从下巴上掉下来,砸在他胸口,声音微微发颤:“reeves?”
“……”李维斯张了张嘴,喉咙剧痛,无法发声。
宗铭跨坐在他身上,几近恐惧地看着他,大手由上到下抚过他的面孔,仿佛在确认他还活着。
李维斯干涩地发出一个音节,告诉他自己已经醒了。宗铭的手指停留在他下巴上,神经质地颤抖着,慢慢蜷起,良久闭了闭眼,哑声说:“对不起。”
超级脑引发的震颤已经平复,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外面吹进来,房间里弥漫着秋夜干爽的桂花香气,李维斯终于彻底恢复神智,抬手握了握他的手腕。
宗铭一语不发,翻身下床,站在床边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脱掉几乎湿透的睡衣丢在地上,赤身走进浴室。
哗哗的水声响起,李维斯头疼欲裂,恶心胸闷,休憩片刻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水杯喝水,手止不住地哆嗦。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休克的滋味,那种身不由已坠入黑暗的感觉简直令人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忍不住地害怕,恐惧,想逃。但他知道宗铭不是故意的,此时此刻,他甚至比他还害怕,还恐惧……
水声停歇,宗铭披着浴袍出来,走到床边抚了一把他的头发。
冰凉的水珠从宗铭的发梢掉下来,他身上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快十一月了,他不该洗冷水澡……李维斯抬手触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放松些。宗铭的大手滑下去摸到他的下巴,抬起来轻轻摸了摸他喉结两侧肿起来的淤青,眼中氤氲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而痛苦的神色。
李维斯以为他会向自己道歉,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李维斯静静坐了一会儿,慢慢躺了下去,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宗铭没有回来。
天大亮的时候李维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他走在拉斯维加斯的街道上,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勾着他的肩膀。他们穿过一个个小巷,仿佛在跟踪什么人,四周嘈杂而喧嚣,小型喷泉被微风吹拂,飘来淡淡的水汽,有人在街边拉小提琴,“匈牙利狂欢节”奏得风生水起。
他们走进一个大厅,有人向他们解说着什么,然后忽然传来野兽怒吼的声音,一头巨大的棕熊从天而降,人立起来向他扑来,巨大的嘴巴喷溅出腥臭的唾液,染着紫黑色血液的巨爪狠狠向他挥来!
枪声响起,有人抓着他的手在尖叫的人群中飞奔,他踉踉跄跄地摔倒了,看到地上躺着一具被啃咬过的尸体。
尸体瞬间化作丧失,抱着他的脖子向他脸上啃了过来,枯瘦的带着碎肉和血丝的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啊!”李维斯大叫着惊醒,几乎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枕头湿透了,他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
脖子上传来闷闷的疼痛,昨晚被宗铭掐过的部位红肿起来,嗓子里面更是不用说了,咽口口水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