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夜半的秤钩集村,没有一丝灯光,以往杂草丛中和墙角旮旯里的虫鸣,也不再奏响……
万籁俱寂。
忽而,不知谁家的狗狂吠了几声,于是引得原本沉静的秤钩集村中,接二连三传出了狗吠声,几只被吵醒的大公鸡,早早地开始打鸣……
有狗的主人在屋内忿忿喝斥:“狗东西,瞎叫唤个啥?闭嘴!”
“他爹,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家里进了贼?”
“进个屁,二柱子家的狗有病,半夜瞎他妈叫唤,把咱家路路也给勾引得乱叫唤,明儿我就带着路路去把二柱子家那只母狗给上了去!”
“呸,乱嚼舌根子,小心孩子听到!”
“来来来,反正吵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干一下呗?”
“滚,死鬼,哎呀你轻点儿……”
……
村长李志忠从陈宅门外回来后,就把那些子侄们召集到一块儿,查看了他们的伤势,确认没什么大碍,又挨个儿教训了一顿,警告他们这些天不要再惹是生非,还要警惕防止那个疯狗似的陈自默——天知道,那小子会不会真的拎把柴刀,在村里转磨寻找落了单的老李家人。
李志忠说:“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忿,这么多年来,咱老李家的人在秤钩集就没受过谁的气。但这次,就稍稍忍让一下,等房子盖好了再说。那穷小子就是条疯狗,真和他玩儿命,不值……要我说,打断他一条腿,反过来你们几个被他打了几拳,我都觉得吃亏!”
子侄们走后,李志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已经有村民向上面反应了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是陈自默白天去乡里告状了。
乡长和李志忠通电话过问,派出所那边也打来招呼,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毕竟,要考虑到影响。而且陈自默那个小犟种,将来攒到点钱之后,真拿着宅基地使用证去法院告状,万一打赢了官司,再申请法院强制执行的话,他李志忠,敢和国家执法部门对着干?
风水轮流转,夜长梦多啊。
实在不行,就把陈自默给彻底解决掉……李志忠心里发着狠。
“军他爹,你咋还不睡?”老婆楚秀迷迷糊糊地说道。
李志忠心烦意乱,没好气地斥道:“睡你的吧。”
楚秀睁开眼,撇着嘴翻身下床,走到窗户下的尿桶前,褪下秋裤蹲身撒尿。嗤啦啦的尿尿声吵得李志忠愈发烦躁,打开台灯,坐起来点了支烟。
“大半夜还抽烟,呛死!”楚秀穿上秋裤,嘟嘟嚷嚷地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开窗户干啥,冻死啊?”李志忠怒斥。
“还不是……”楚秀到嘴边的话只吐出一半,就愕然怔住,双目瞪得滚圆,右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外面,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李志忠察觉到老婆有些不对劲,皱眉道:“你咋了?”
“军子他爹,你,你看那,那是……”楚秀磕磕绊绊,惶恐不安地说道:“是,是胡四来了,他真的回来了,鬼,有鬼啊!啊……”
楚秀凄厉地尖叫起来。
李志忠瞬间汗毛倒竖,蹭地一下起身跑到了窗前:“别他妈瞎嚷嚷!”
随即,李志忠也傻眼了。
只见院子里,一个身形虚实不清的人,缓慢地走来走去,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好似随时会被吹得飘起来,偏生脚下生根稳稳当当。时不时,那人还会扭过头,看向李志忠两口子所在的卧室窗口,好似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虽然那人身形相貌不太清晰,可还是能看出来,分明就是已经死了俩多月的老绝户,神棍胡四!
“他爹,他爹你,这,这可咋办啊?”楚秀惊惶失措地哭叫着,紧紧揽住李志忠的胳膊,一边往他身后死命躲避,生怕下一刻胡四就会飘入室内。
“别怕,别,是,是假的,你看花眼了,看花眼了……”李志忠一把将老婆刚打开的窗户关死,又迅速拉上窗帘,不小心手上的烟烫到了老婆的秋裤,把秋裤烫了个洞,又烧到了皮肤,楚秀又疼又吓,当即跳起来哭嚎:“救命啊,鬼来啦,胡四来索债啦……”
李志忠赶紧将妻子揽在怀中,抬手死死捂住她的嘴,语带哭腔地吼叫:“别喊,别他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