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内屋的隔间,丫鬟小菊嘀嘀咕咕的嘟囔着,纤细的胳膊端着大木盆走了出来,没好气的放在一个缩卷在墙角的女子面前,木盆‘咣’的一下,按在地板上,将那女子反而吓了一跳。
“你看你,多邋遢,多长时间没洗了?当心把这里给弄脏你可赔不起。”那叫小菊的丫鬟嘴里不饶人的说着。
惹来白色长裙女子一声责怪:“小菊…。。”
“知道啦。”小丫鬟翻翻白眼,将手里不停,拧干手帕准备给那女子擦脸。
此时听到屋外肥胖女人的吆喝声,过了片刻就到了门外,敲了两下门便走进来,当先看到缩在墙角的女子,原本高兴的笑脸,顿时拉了下来,“这该死的赔钱货,怎么能进你的房间呢?你这闺房可是大人物才能来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么脏的女人带进来,走走,带走。”
“李妈妈,今日就当师师求你,她怪可怜的,就不要做那恶人了。”白裙女子对着铜镜笑了一下,样貌说不出的迷人,浑身有股说不出的灵秀,那双温婉的眼睛,看上一眼,便有种引为知己的错觉。
胖女人对这话嗤之以鼻,说道:“我要是不做这恶人,这里上上下下都得要喝西北风去,师师啊,妈妈什么都能依着你,唯独损你美誉的事,妈妈可一百个不依。最多再给半个时辰,就把她送到我这儿来,非得好好调教调教不可。”
正说着,楼下忽然多了少许吵闹,胖女人随即骂骂咧咧的转身出去,“老娘才走一会儿,下面怎么就闹起来了,真是养了一帮废物,要是都像师师这样,老娘也能多活几年。”
声音随着下楼,渐小了。
李师师梳理着秀发,试探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从哪儿来,到卞梁做什么?”
缩在角落的惜福,目光呆滞,仿佛并未听到那像仙女一样的女子问的话语。李师师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难过,可这青楼里也是有规矩的,她也做不得什么主,随即放下手里的木梳,走了过去。
蹲下,面对她。
柔声问道:“姑娘,你到卞梁可是投靠亲戚?如果是,师师或许能帮你。”
惜福动了一下,眼里闪着让人心痛的神采。
“我…。我…。。是来找相公的…。。他不见了……他说会回来,让惜福等他的…。。可等了好久…。小鸭都长大了…。卖掉了,又养大了…。。说好养大就回来的…。。回来的。”
滴滴眼泪,流淌下来,声音凄苦涩人。
就连有些不待见她的小菊,此时眼眶也红了,狠狠骂了一句:“负心汉!”
李师师哀叹了一声,她心智远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自然一听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神智上已然是有了问题,她也不知该怎么帮助这个可怜人。
而此时,楼下不知怎的,吵吵闹闹越来越厉害,小菊机灵的跑了出去,可没一会儿,脸色发白的冲了进来,叫道:“不好了,下面来了好多没见过的官兵。”
………。
李师师让小菊在房里看着那女子,自己收拾了一下,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还未下楼便听到尖细的嗓音在和李妈妈争论什么,而周围来的宾客似乎在那里起哄,说什么‘太监也来逛青楼’‘恰时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什么怪模怪样的诗句。
等到了下面大堂,才听得清楚一些。
“东厂办事从不要什么凭据。有人说了你这里藏有一个重要的人物,今天交也得交,不交,哼哼,东华门缉事厂的旗杆上还有你一个位置,要不要?”说话的是一个皂衣挎刀太监,却是长的魁梧有力,不像宫里那种病怏怏的模样。
另一个皂衣太监过来,直接抽出了长刀,“别跟这老鸨啰嗦,海公公吩咐了,如果这些不识好歹,可以不用封刀。”
这句话,当即就把李妈妈吓了一跳,肥胖的身躯往后一缩,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叫道:“绣楼可是很大人物常来的地方,你们…。你们要是干在这里动刀子,他…。他们一定会到皇上那里告你们上司的。”
“没错!”这时从二楼下来一位中年人,他说道:“老夫乃是三衙都指挥使狄长树,尔等阉狗竟然如此嚣张跋扈,明日早朝定当在陛下面前参东厂提督一本,让他好好收敛一下。”
“对,狄大人说不错。”见有一个大人物出头,周围人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叫嚷着要让阉狗好看。
“这些东厂走狗,乱杀好人,听闻开衙那天杀了好些赈灾有功之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