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几个人,岳川内心中涌现出一股仇恨而又恐惧的情绪,随后,许多记忆的片段涌现出来,让岳川明白了这些情绪的来源。
黑虎帮,斯塔恩城中一个老牌的黑道帮派。他们规模不大,从不挑衅斯塔恩城大贵族和大商人的权威和利益。但是面对那些小商贩,他们坑蒙拐骗偷简直无所不用。好在他们针对的大都是外地商旅,而且做事干净利落,很少留下把柄,又有一个神秘人罩着他们,所以多年来一直没被铲除。
十几年前,老雷泽从外地迁到斯塔恩城,盘下几处门面准备经商。只是,开业的第一天就被黑虎帮勒索,勒索不成后黑虎帮将店铺砸了个稀巴烂。后来,黑虎帮的老大赤着上身跪在老雷泽的住处外,一边让人鞭笞自己,一边恳求老雷泽的原谅。据说,那天黑虎帮老大挨了三百多鞭才得到老雷泽的宽恕,整个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要不是命硬,直接就呜呼了。
十几天前,老雷泽遇难的消息传回斯塔恩城,被扫出家门的乌蒙特遇到了黑虎帮老大——一个走路弯着腰,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的中年男子。那个男子深深的看了乌蒙特一眼,随后说道:“父债,子偿!放心,我不会让你痛快的死去,那三百二十六鞭的滋味,我会让你细细的品尝。”
黑虎帮那些成员每天都要猫戏耗子一样捉弄乌蒙特,他们抢光乌蒙特的财物,让乌蒙特食不果腹,扒掉乌蒙特的衣服丢到大街上,让乌蒙特脸面扫地。顺带还要毒打一顿,让乌蒙特死去活来。也正是他们对乌蒙特的种种折辱,让乌蒙特萌生死念,才给了岳川穿越的机会。
而现在,黑虎帮的人又来了。领头的,正是黑虎帮头号打手,黄毛虎。
“呦,这不是豪门之子乌蒙特大少爷么,怎么住进了贫民区,让我们兄弟一阵好找啊。怎么,难道大少爷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来体会咱小老百姓的日子了?”
黄毛虎戏谑的话语顿时引来众跟班的哄堂大笑,各种恶毒的嘲讽从他们嘴里喷出来,即便岳川两世为人的心态,也忍不住火冒三丈。一旁的茜茜也害怕得浑身哆嗦,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乌蒙特的袖子。
岳川暗自捏了捏茜茜的手掌,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后神色平静的问道:“黄毛虎,咱们道上有个规矩,祸不及家人,你今天带着人破门入室,可是有点过了!凡事留一线,来日好见面。否则,你们老大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我父亲杀了,还能让你们逍遥到今天?”
黄毛虎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看着乌蒙特。前些日子,自己只要摆出这种阵仗,惧怕皮肉之苦的乌蒙特立刻就被吓得腿软手抽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如此镇静。还有,看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分明就是个老江湖,哪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难道他以前都是在装?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他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时间,黄毛虎心中疑窦重重。身为头号打手,他自然知道帮派的许多秘辛,也知道当年老雷泽宽恕自己老大的事情。事情的确如岳川说的那样——凡事留一线,来日好见面。毕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想到这,黄毛虎倒是放弃了修理乌蒙特的打算。他们老大时常叮嘱,不要惹了不该惹的人,否则就是万劫不复。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时刻都不敢忘记。在没有打探清楚乌蒙特的根底前,他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了。万一乌蒙特背后有什么神秘人物,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岂不是又要重演?
“呵呵,乌蒙特少爷。”黄毛虎十分恭敬的说道,言语中没有半点调侃和戏谑,“我们黑虎帮有几个兄弟跟着令尊外出行商,却不幸遇难,家里有孤儿寡母需要养活,我们这不是给故去的兄弟们讨点抚恤么?乌蒙特少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到黄毛虎态度转变,岳川心中偷偷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语言攻势奏效了。
岳川呵呵笑了笑,原本略有些紧绷的肌肉微微舒缓,一股从容的气质油然而生,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似地。
“这话说的不恰当吧?”岳川笑吟吟的看着黄毛虎,“我雷泽家族的商队,要么是从佣兵工会雇佣的护卫,要么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即便有了什么折损,也没有抚恤的说法。如果你们的兄弟是受雇而来,那也该去找佣兵工会要抚恤,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毛虎狐疑的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乌蒙特,心中暗道,这真的是那个被人骗光家产的窝囊大少爷?他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跟十几天前简直判若两人。这其中绝对有古怪!
一时间,黄毛虎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不过他手下那些弟兄可没这份心计,他们依然想着像以前那样对岳川威吓一番,殴打一顿,然后拿钱走人,于是一个个咋呼着要去揍岳川。在他们想来,一顿老拳下去,保准叫乌蒙特呼爹喊娘的求饶。这些富贵子弟细皮嫩肉的,打起来也特别有成就感啊。
“啪!”黄毛虎一个大耳瓜子抽的那名手下晕头转向,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是来给兄弟求抚恤的,不是讨债的,谁叫你们动手动脚的?老大平日里怎么教育你们的?”
一提起老大,这些家伙顿时都变成了小猫,就差喵呜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温驯。
岳川对这一切冷眼旁观,他心中庆幸,这个黄毛虎算是头脑聪明之辈,如果是脑子一根筋的混球,自己今天还真得吃一顿老拳了。黑虎帮这些人虽然不会打死自己,但是绝对会让自己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咳咳!”岳川缓声说道,“从法理上讲,我们雷泽家族的确没有抚恤的义务,但是从人情上说,你们的兄弟为我雷泽家族出生入死,流汗流血,撇下的孤儿寡母自然应该有我们供养。要不这样吧,黄虎兄你回去列个名单,拟个章程,回头我去和族中长辈要点抚恤金来。”
黄毛虎一听“法理”、“人情”这些字眼,就一阵头大,他们这种小帮派,最顾忌的就是律法和大人物,再听岳川提起“族中长辈”,更是如坠冰窖。
“咳,我们黑虎帮虽然穷,可也不至于揭不开锅,抚养孤儿寡母的事情就不用惊动那些长辈了。对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岳川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那我就不送各位了,对了,出去的时候别忘了关下门。”
听到这话,黄毛虎险些绊了个大马趴,他脸色通红的看着地上那张门板,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兄弟们不懂事,乌蒙特少爷别往心里去,这些钱,就当是修理费吧。”
在没有弄清楚乌蒙特的根底前,他只能恭敬。可若是被他拆穿了乌蒙特的底细,自然就会千百倍的报复回来。知己知彼,才能稳立不败;能屈能伸,才能活得长久——这是他们老大用血换来的教训。
看着一群人散去,岳川如同虚脱了似地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旁,茜茜惊讶的张着小嘴,久久无法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