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雅一句拒绝了她:“不行,饲养员只招军属、烈属,算是对军人家庭的一种照顾,香香不符合条件。另外,你好好想想,是我这样坐办公室,拿更高的工资好,还是让香香天天去养鸭子的好?”
“你,你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思雅,香香可是你的亲妹子,你就不能帮帮她,通融一下吗?”胡桂花还不肯放弃。
余思雅按住额头:“这个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要是十几岁就去养殖场当饲养员那么好,我为什么不把红英和建东弄进去?他们俩要是去上班了,每个月还能给我拿一二十块钱回来呢。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会害香香。你们要不听我的,就按照规矩来,自己去应聘,能招上是你们的本事,招不上,也跟我没关系!”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胡桂花有点不高兴,但她性子软,也发不起脾气,真是气得背过身抹眼泪,“别人都说你有出息了,咱们娘家也跟着沾光,可结果呢,上次让你给你哥哥安排工作,你推诿,现在让你给香香安排一下,你也说不行。娘家人沾你什么光了?”
余思雅感觉跟她理论简直比上班应付客户领导都心累。摊上这样的娘家人,说好不好,说坏又不够坏,没法好好相处,也没法断绝关系,只能敬而远之了。
“我是养殖场的负责人,我要以身作则,按照规矩办事。不然我要坏了这个规矩,很快就会有人把我拉下来。我还是那句话,要进养殖场,凭本事。你们作为我的娘家人,我不求你们给我多少支持,但不要拖我的后腿好吗?”这话余思雅说得有些严厉。
胡桂花被吓到了:“谁,谁还能拉你下来啊?”
余思雅不想跟她讲自己被眼红穿小鞋的事,否则依胡桂花的性格,肯定会传得满公社都是。
“没谁,我就举个例子。香香要是想念书,你们就让她念,她的学费我去学校给她交,她要是能考上高中,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也包了,不用你们花一分钱供她上学。她要是不念,也随便你们吧。这是两块钱,你自己买点自己喜欢的,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余思雅站起身道。
胡桂花讪讪地接过钱:“你怎么刚来就要走啊?在家里歇一晚,吃顿饭吧。”
余思雅心说,她要留下吃饭,那得吃得自己心塞,还是别给自己添堵了。
“不了,还有事。”
胡桂花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了门。
刚走到出堂屋,姜美丽就摸着肚子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思雅,怎么刚来就要走啊?对了,你们养殖场不是做了不少酱板鸭吗?爸妈都还没尝过呢!”
余思雅明白了,这是他们看了她送来的礼物,发现里面没酱板鸭,不高兴呢。
不高兴也没办法,她送的东西加一块儿也好几块钱了,在这个时代来说,这些礼物并不算寒碜。
“这样啊,那等供销社卖的时候去买一只给爸妈尝尝呗。”余思雅假意没听懂姜美丽的暗示,叫住了胡桂花,“回去的路我熟,天气冷,你就别送我出去了!过完年,工作忙,我就不过来了,你有事到家里找我。”
“怎么这么忙,年也不拜了吗?”胡桂花很不舍,女儿回家就坐了一会儿,连口水都没喝,她将余思雅送到大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折了回去。
姜美丽坐在堂屋里,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瞧见胡桂花回来,吐了一口瓜子皮,撇嘴嘟囔:“妈,外面都传遍了,公社干部每人都发了一只酱板鸭。思雅也真是的,得了好东西也不给你们拿过来,就自己吃了,看看,她都带的什么,水果糖,饼干这些不值钱的……”
“嫌弃不值钱,那就别吃,都扔了!”余大庆从屋里出来,黑着脸说。
姜美丽一看到是他马上变了脸:“爸,我,我这就是说说,好好的东西丢了多浪费啊。对了,妈,香香的事你跟思雅说了吗?”
提起这个,胡桂花脸就垮了下来,她捏着衣摆,小声说:“思雅说养殖场招工得初中以上文化,让,让香香再念几年书,她给学费。他爸,我看就让香香再念几年吧,你看思雅多念了几年书这不就有出息了?”
“有出息有什么用,也没看她照顾照顾娘家人。”余大庆虽然口气很不高兴,可到底没反对这个提议。虽然他跟余思雅关系还是不怎么好,但到了外头,谁不恭维他生了个好女儿,女儿能干。
余思雅出了余家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公社里大家都沾亲带故,都是熟人,余家人想走她的路子,别的人也未必不想钻空子。
余思雅也不是完全排斥关系户,只要踏实肯干,有真本事,用谁不是谁?关系户和非关系户对她来说都没区别。怕的是招一些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带坏了养殖场的风气。
招工这个事,以后她也要逐渐放开,让小李负责,那这个情况得先给他提提醒,谁都不能破这个例,开了这个口子。
余思雅发现放假她也闲不下来,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去整理。
好在家里的事不用她操心,年夜饭也是沈红英姐弟俩弄的。这半年来,家里的事都是靠他们自己折腾,经过不断的摸索,弄起来也是像模像样了。
除夕晚上,他们弄了整整六道菜。一个红烧肉,一个香煎鲫鱼,一个糖醋排骨,一个猪蹄烧黄豆,一个素炒小青菜,还有一个萝卜骨头汤。
余思雅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饭菜,高兴地说:“红英和建东,你们姐弟俩今天辛苦了。”
“我们不辛苦,嫂子吃饭了。”沈红英腼腆地说。
余思雅拿起了筷子,三个人边说边吃饭,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吃过饭还要守岁,余思雅拿来一个底部破了洞的瓷盆,烧上火炭,点上蜡烛,摆上水果糖、瓜子、饼干。
“咱们今晚三个人一起烤火聊天守岁!”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两个孩子都很兴奋,沈建东还跑去抓了一把花生,拿了根小棍子过来,在火炭里烤花生给大家吃。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拜年上去。
余思雅说:“过完年养殖场还有很多工作,我娘家那边都不过去了,所以我恐怕没时间陪你们去拜年。你们要去哪些亲戚家拜年,列个名单给我,跟我说说亲疏关系,回头我给你们准备上礼物。”
没时间自然只是借口。余思雅实则是不想添麻烦,人情社会,很多又是长辈,人家要请你帮个什么忙,大过年的拒绝对方不高兴,不拒绝又要坏规矩,索性不去。
再说,沈跃都死了,她跟这些亲戚还有什么关系?她要认,他们就是亲戚,不认,那就是陌生人。
但沈红英和沈建东不同,他们俩还是跟这些人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所以她也不介意花点小钱,给姐弟俩做做面子。
谁知道提起这个,姐弟俩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落寞地垂下了头。沈建东泄愤地拨了一下火星子:“嫂子,不用去了,咱们早跟舅舅他们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