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的眼前老是回放江枫红着眼圈起身离开的情形,先是束缚的绳索,后来慢慢变成支离破碎的花环。她想,像江枫这种老实巴交的人在机关已经不多见了,忠诚,敬业,任劳任怨,这种品格方好可以胜任财务工作,只可惜青屏这个地方积习难破,单位用人重关系讲背景,所以,他一直被埋于粪土。
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江枫祖辈都是老户人家,平民百姓,无权无势,提升起来尤为艰难。想着,想着,袁茵就对罗建业的用人之道怨言再起,同时又万般无奈,毕竟,罗建业也有他的苦衷,他只是青屏网箱里养着的一条鱼,一条圆滑自保的鲶鱼。
只是,江枫工资太低了,低得无法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灾攘病袭,这让袁茵时刻背负一种危机感。当初她粘靠裘乾,也是受这种忧患派遣。可是,江枫那么爱她和女儿,爱这个家庭,除了收入不理想,江枫身上有好多优点,任由她放纵,又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她对江枫的理解远远不够,她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她不应该用收入来衡量她丈夫的社会地位与家庭地位,她太市侩了,简直俗不可耐。
往昔薄物细故历历在目,袁茵忽然感觉自己离家太远了,远离的伊始就是一种背叛。
远处,桥上明亮的路灯倒映在河中,像一个个跳跃的汤圆,这让袁茵想起电影《断桥》,白蛇吃了许仙嘴里掉下的汤圆因而与许仙结缘,若干年后,修炼成正果嫁给了并不富裕的许仙。
这些年下来,虽然嘴上说和江枫过不到一块就离婚,可她还是相信缘分一说。想到那条白蛇,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思绪依然如蔓而爬。
袁茵的鼻孔微微放大,嗅了嗅,从河面上飘来的潮湿的气流清凉且微微腥鲜,她深深呼吸几口,随后感到胸中的郁结像杯遇热的冰激凌在不断地软化,消融。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袁茵念了两句她非常喜欢的诗词,这诗空灵对偶,禅意至高,读懂它,很容易抛开烦恼,让心境开拓明光。
拷掠后的良心,一再鼓舞着袁茵朝正确的方向眺望,终于,她改变了前行的方向,下了河岸,然后往闹市区方向去了。
走着,走着,她突然冲动地给江枫打去电话:“喂,我说江枫,咱们家那副羽毛球拍还在吗?我想跟你去体育场打球。”
这个女人破天荒地主动找江枫讲话,这是结婚以来的第一次,而且,一个时辰前还在吵架,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是,这么快就主动找江枫讲话,这看上去不太符合她的个性啊。
江枫回到了家里,发现袁茵不在家,心里非常焦虑,正准备出去找呢,忽然接到了袁茵的电话,说想和他一起去体育场锻炼。
江枫没想到妻子主动跟他和好,又是神速。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伤感随之飘逝了大半,慌忙说道:“还挂在墙上呢,你在哪里?我接你去。”
声音里有些焦急,袁茵听出来了,她不想让江枫知道她方才一个人在河岸散步解闷的事情,就说道:“你到体育场等我就行,别替我担心,我没事。”
“好,好,好。”江枫连说三个好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忠厚谦恭的人群中,他显然是位当之无愧的三好学生。
体育场上,蜜色的氙灯光里隐隐约约透露着几许醉酡酡的酒红色的光束,温暖而迷人。
袁茵外套里面穿一件绛色半紧高领羊毛衫,脱下外套,这惹火身材一下子成为了焦点。尤其是修颈细腰陪衬着的那两个面团,随着手臂的舒展,球拍的接应,晃动得让人着急。
眼望妻子大奶子一晃一晃的,江枫感觉十分难堪,连忙抢步上前,将外套递过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抓紧穿上。瞧这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
江枫的嗓门压得很低很低。袁茵环顾四周,百分百的回头率让她非常自豪,又举头仰望球型氙灯,说道:“凭啥?就给你一个人欣赏呀,自私!我还嫌灯光不够刺眼呢。”说着,她就“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也压低嗓门,“待会儿,回家洗澡,你帮我搓背。”
说着,她的耳根居然红了起来,这个夹带引诱的暗示,似乎是一个女人将功补过的天然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