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夫:“我不放心你。”
苏童将他一把推开,紧张地看了一眼病房,凑近这人面前,恶狠狠地说:“我不是要你别再来找我了吗?”
阿勒夫:“sue——”
苏童捂住耳朵:“你别喊我名字。”
肩上猛然一撞,她自他身边疾步而过。
漆黑的夜,晚风萧瑟,裸、露在外的楼梯上没有人影。
苏童坐在最高的一层,被冷风蛰了一下,混沌的头脑这时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呼吸平缓的时候,她给妈妈去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一直等到嘟嘟声停止,不甘心地再拨了几个,都无所回应,这才停了手。
她想了又想,给夏子皓的妈妈打过去,本也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响了两下,电话便被人接起来,很熟悉温柔的女声,问:“你好,请问你是?”
苏童说:“阿姨,是我啊,我是苏童。”
夏妈妈讶异道:“苏童,真的是你?好久听不见你声音了,还在国外吗?”
“是的,我还在。”
“你好吗,在那边还习惯吗?”
“我很好,这边还不错,我挺习惯的。”
“那就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就这两天的事了。”
“哦,那太好了。”
不过是客套的话语,因为隔得远了,久了,听见的这一个又身处这样的地方,于是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欣喜。
苏童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问:“阿姨,子皓他现在还好吗?”
夏妈妈却没了声音,许久,话筒里传来她的呜咽,苏童的心立刻往下狠狠一坠。她说:“苏童,子皓他走了。”
***
苏童抖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夏妈妈说:“前几天。”
苏童:“我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夏妈妈擤着鼻涕:“只有一副空架子,其实里面早就亏空了,是仪器在维持着他的那口气。”
抓着电话的那只手太过用力,指腹被边缘刺得一点点疼痛。苏童蜷起双腿,双手环住自己,忍不住一阵恶寒。
她忍住横膈肌一下下的抽搐,放慢语速道:“他都没有等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夏妈妈说:“苏童,你不要太难过了,人都会走到这一天,不过是早还是晚的问题罢了。其实好好想想,死亡对这孩子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苏童怔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没办法下床,没办法走路,没办法说话,连思想都没有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夏妈妈长长叹出口气:“子皓这么一走,我和他爸爸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不是我们心烦不想再守着他,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子女。可与其看他这样活着,倒还不如——”
夏妈妈又开始哽咽。
苏童忽然问:“阿姨,试管婴儿成功了吗?”
夏妈妈平复着心情,说:“在努力,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苏童说:“是啊,怪不得解脱了,你们很快就能有新的孩子了。”
“……”
苏童先挂了电话,一颗心像是钝刀割肉般的痛。
她还记得那一年盛夏,夏子皓站在宿舍楼外大声喊她的名字,走到楼下,他却只是端着一个课本问她一个词条的中文意思。
苏童瞟了一眼,特不屑一顾地说:“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