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腥,太咸。”裴子期做出了评价,但又夹了一筷子。
悦宁听了这话,抬起头来,鼓着眼睛朝裴子期“嘁”了一声。
花蓉先是一愣,接着不知为何却笑了。
“看来,我不在的这一个下午,你们……倒熟起来了?”
听了这话,悦宁总算回过味来了。
对对,她就觉得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好像……她眼前的这一个裴子期不像她从前认识的那一个裴子期,但横看竖看,又正是那个人。还在宫中之时,裴子期这个人为人方正却又谨言慎行,凡事都要遵从宫规礼法,在她面前的时候,即便没有旁人,也总是循规蹈矩,自称“微臣”,口称“殿下”,吃她做的那些失败的糕饼,也从不露出为难的神色,反倒将话说得极为好听。可如今,悦宁偷溜出宫,裴子期似乎变了一个人。虽然他们下午那一番谈话之中,他还是“微臣”,她还是“殿下”,但裴子期言谈举止不似从前那般了。
是因为自己不在宫中,他就不将自己当成公主了?还是因为他不在任上,便不用背负那个“裴大人”的壳子,彻底地放飞自我了?
这么说来,难道从前她见到的那一个裴子期才是“假裴子期”,此时此刻见到的才是真实的裴子期?
其实,尽管裴子期将她做的鱼汤说得差劲,她却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眼前这样的裴子期更好。至少比原来那个总是低头躬身的“裴大人”顺眼多了!一个小店的食客,与一个店中做活的宁姑娘……这样两个身份,挺不错的。虽然心里这么想,悦宁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听到这儿,难免要回一句嘴:“谁……谁与他熟了!”
当然,除了那一碗鱼汤,其他的菜都是花蓉亲自下厨做的,味道颇佳。
悦宁吃得很开心,当然,也能很正确地品评起自己做的鱼汤,感觉的确如裴子期所说,还有些淡淡的鱼腥味,而且……味道是有点儿重了,不知道鱼汤是不是……悦宁刚拿起汤匙,却见裴子期将那一碗鱼汤端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拿起汤匙将本就不多的鱼汤都舀进了自己的碗里。
“……”
“裴大人?”
“这鱼汤可惜了,太咸,只能泡饭。”裴子期面上一派自然,又将剩下的鱼肉也夹进了自己的碗中,说道,“可惜了花姐姐特地买的鲜鱼。”
“……”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裴子期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恶?
悦宁憋着一口气,不想与他计较。
花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既觉得有些好笑,又担心说得过多令头一次做鱼汤的悦宁自信心受挫,最终决定闭口不言。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嗯……埋头吃饭就好。
一顿饭罢了,花蓉收了桌子,又特地泡了一壶好茶,端了过来。那茶虽不是什么名品,但也极为清冽甘甜,带着一股淡淡茶香。裴子期不由想得起下午喝的那两口凉水泡茶渣,更觉得此时的茶十分美妙。那茶悦宁也喝了一口,似乎不小心烫到了舌尖,便坐在一旁连连吐舌。
“今日难得裴大人也来了,正好帮我想个主意。”
“什么主意?”
悦宁被吸引了注意力,先追问了一句。
“可是为这小店?”裴子期似是早有猜测,将手中茶盏放了下来,极为认真地问了一句。
“正是。”
“这小店怎么了?”悦宁听了更是来了兴致,“我也来一起想!”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悦宁虽然沉迷厨艺,但也旁观了这小店半月以来的境况,心中有数。
小店主厨花蓉的手艺那是没的说,可偏偏生意就是好不起来。
当然,其中原因复杂,比如这店开的地方就不大好,虽在京内,但已靠近城郊了,周围都是辛苦劳作的普通百姓,偶尔来开个荤倒是有的,但毕竟是少数。再比如,虽然花蓉厨艺上佳,但做的菜多数都是小菜样式,对那些真正喜欢大吃大喝的酒肉之徒来说,又未免显得太清淡太单调了一些。还有,便是这店太小,装修也太普通了,厅堂也太狭窄了。
不过,这些做生意上的问题,要问裴子期这么一个几乎不沾染世俗事务的读书人……
好像奇怪了些。
没想到听了花蓉所言,裴子期竟然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若不能做大,不如做精。”
咦。悦宁眼神一亮,似有所悟。
花蓉却还不甚明白,又问道:“做‘精’怎么做?”
“其实这地段也算不得特别偏僻。”裴子期道,“在下那一个最爱吃喝玩乐的友人许兄,就常去岭山那边一家小店解馋。岭山那一处可是得出城,比你这儿要偏远得多了。据闻那一家铺子也不过就是些山珍野味,但的确吸引了不少贪图新鲜之客。”
花蓉仍有些疑惑:“可我这儿……没什么山珍野味啊……”
“花姐姐!咱们虽没山珍野味,但我们有花姐姐您啊!”悦宁笑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吃惯了大酒楼的富贵菜式,偶尔也会想换个口味的。”
裴子期知道悦宁懂了,便忍不住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