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沐儿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她这两年想过无数次这桩事,她推测过种种可能,想着师伯音的冤,想着华一白的死,想着林悦瑶的悲痛无助。她当然知道以己之力要解这事是难如登天,但无形中有一只黑手一直在逼迫着她,她迈出了第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
两年来一直沉寂不动,就是因为她得不到任何进展,但她嫁给龙二这件事改变了一切。一步动,则全局动,有些事发生了,有些事开始露出破绽了。
只是所有的这些都只是猜测,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她还没弄明白。所以,当龙二这般认真质疑她的时候,她竟然不知该怎么应。
她面对府尹大人都能理直气壮,但是面对龙二,她心虚了,她什么都不能确定,却大言不惭地想向皇上诉冤。
居沐儿的沉默让龙二叹气,他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沐儿,这事莫要轻举妄动。就算真凶不是师伯音,敢将史尚书全家灭门的,又岂会是普通人?那凶手一定非同小可,也许还不止一个。此案刑部严审,皇上亲批,每一个证据、每一条线索必是正当稳妥,没有破绽。这些先不说,你且想想,如若要翻案,不但要扳倒刑部,更是打了皇上一个耳光。更何况现在你没有证据,连我都说服不了。”
居沐儿继续沉默,一股无望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口。
“你答应我,不要自作主张,可好?”
居沐儿不知该怎么答,她觉得心里很难受。
“沐儿,你最是聪明伶俐,必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刑部?如何能让皇上承认他批了冤案杀错了人?”
他用了一个“你”字,不是“我们”。
居沐儿僵直着身子躺着,觉得眼眶发热。
龙二盯着她看,他在想她会怎么答。可是居沐儿没有说“我自己做不到,可我还有你”这样的话,她说的是:“相公,我并不想拖累你。”
龙二皱起眉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确定居沐儿心里的想法了。
“你没有拖累我。你乖一点,这事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明白吗?”
居沐儿点了点头,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龙二想想不放心,又道:“那是别人的事,你心肠好我知道,但这事你确实帮不了他。况且他已仙去,你再做什么也不能让他死而复生,莫要再惦记了,好吗?”
居沐儿咬着唇,很勉强地点了头。
龙二仍不放心,她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吗?
过了一会儿,龙二摇摇居沐儿:“还有什么事,是你该告诉我的?”
居沐儿闭着眼,好半天答了三个字:“没有了。”
没有了?龙二瞪着居沐儿的脸。
真的没有了吗?
这一夜,居沐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似乎是睡过去了,似乎是在做梦,又似乎没有。头晕乎乎的,心沉甸甸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爬了起来,她有些心慌,要留下她一个人吗?她想抓住他,可是眼皮太沉了,她困得动不了。
然后,她好像终于睡着了。
居沐儿起身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龙二早没了踪影,丫环说二爷一早便起身出门了。
居沐儿觉得浑身乏力,没精打采。丫环看她憔悴的样子也有些惊讶,明明睡了大半日,这怎跟熬了一夜似的?今早二爷起来黑着一张脸,也不像是一夜春风的样子。当下丫环们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挨训。
一整日龙二都没有回来。居沐儿自己用了饭,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知道师伯音的案子不简单。也许一开始的时候她与华一白他们一样,听出琴音之意就全被心中的悲愤蒙了眼,只凭着那股热情便认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但华一白的死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热情,坚硬了心肠。
他们傻乎乎的只看到了冤屈,却没有体会到死亡。怎会没去想,如果师先生真是受冤而终,那么真正的凶手又是谁?能灭了史尚书满门,难道灭不了他们这一群呆琴师吗?
直到她再不能视物,她的警惕和疑心便升到了最高点。这两年,她担惊受怕,做什么都要思前想后。她无法放弃追查这事,但她也知道凭她之力怕是查不出什么。她没有到处找帮手,她谁也不敢信,她怕招来杀身之祸,她怕连累家人朋友。
但是两年过去,什么了不得的惨事都没有发生。她有些放松,却不敢忘怀。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盯着她,有人像她这般也在默默准备,她不放弃,那人也不可能放弃。
直到丁妍香的逼婚改变了这外表平静暗地里胶着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