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许家的时候,别墅里灯火通明,一片温暖之色,跟他这副绝处逢生的模样格格不入。
许薄凡顿了顿步子,脱下上衣将身上的血迹擦干,再穿了回去。
反正深色的T恤,就算沾了血,在灯光不明的地方,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他走进客厅,就看见许沉凉已经醒了,脸色苍白,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纤细的身躯上,正蜷缩在沙发里小口地喝着姜汤。
她旁边,季霆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坐在那儿,一脸宠溺的微笑,正和叶佩说话。
叶佩素来是个温柔恬静的女人,可骤然看到女儿昏迷不醒、全身湿透地被抱着进屋来,还是吓得失了方寸。
她脸上的表情半是责怪半是忧心,盯着许沉凉埋怨:“你跑那儿去做什么?海蚀洞多危险啊,一个不慎,成年人都爬不上来!你可算是命大,还好有季霆陪着你。要不是季霆,我就没女儿了!”
许沉凉本就苍白的小脸被她吼得更是没了血色,弱弱地伸手:“妈妈,没那么严重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撒娇的时候就用叠词,娇娇软软地叫“妈妈”,叶佩本来很吃这一套,但现在,脸色没有半分缓和。
叶佩气得不想理她,余光瞥见了门口的许薄凡,失声喊了一声:“薄凡!你怎么才回来!”
许薄凡向她微微弯腰,点点头,少年挺拔修长的身影无声地走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半隐藏在了盆栽的阴影里。
他一向不爱站在众人视线中,叶佩没在意,急火交加地质问:“不是叫你看好凉儿吗?你怎么没跟着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许薄凡嘴角嘲讽地一撇,该怎么办?他偿命么。
反正,在许家人的眼里,他就是许沉凉的专属佣人,不管许沉凉出了什么事,都活该往他身上推。
许薄凡内心充斥着阴郁之气,不得抒发,面上却是淡淡的,也没开口,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许沉凉光着脚,哒哒地跑了过来。
挡在他身前,刚刚还在跟母亲示弱的女孩子,现在却反抗起母亲来了:“妈你不要说薄凡,他一直陪着我的。”
“是吗?那你出事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人?你昏迷了快一个小时,他才慢悠悠地回来,这叫照顾你?!”
叶佩怒得都快声嘶力竭了。
许沉凉被问得呐呐的。
她落水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现在这么混乱,她也记不清当时许薄凡在做什么、去了哪儿了。
而且,最后把她带回家来的,又确实只有季霆一个人没错。而许薄凡的身影,半天也没见到。
可是……虽然如此,她还是不相信,许薄凡会在她出事的时候抛下她。
许沉凉辩论不清楚,干脆耍赖:“妈,你又没亲眼看到事情怎么发生的,怎么能凶薄凡呢?你要凶就凶我吧,反正去海蚀洞是我要去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这孩子!”叶佩简直胸闷,她养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她很经常凶人吗?尤其是对一贯懂事的许薄凡,她从来是温言细语,好不容易多说了两句重话,凉儿就上赶着护人了。
叶佩脸色阴沉,可看着女儿憔悴苍白的小脸,想想她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实在不忍再说什么。
最后只好潦草散了,又叮嘱随行的厨房佣人,多给许沉凉灌几碗姜汤。
许沉凉吐吐舌头,权衡了下喝姜汤和继续被骂哪个更好,便乖乖闭嘴,不再找骂了。
叶佩离开时,季霆向她微笑示意,接着,目光转过来,盯着许薄凡,再没了伪装的笑意,只剩下阴凉的冰冷。
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许薄凡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以为他会死在那儿?
季大少爷的手段,也不过尔尔。
还有许沉凉在场,有些话,两人还是不方便摊开说。
季霆走过来,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许沉凉,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狠:“许少,耽误得挺久。”
言下之意大概是,久到他还真的相信他已经死了。
许薄凡眉宇之间淡淡的,无悲无喜,如此超然的态度,反而显露出一种蔑视。
“或许,没有季少期待的那么久呢。”
两人经过了没有硝烟的生死一役,再也不需要在彼此面前伪装什么。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也知道,彼此仇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