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天,正月十五过后,“长乐坊”开门大吉。
赌场给每位来宾都包了红包,虽然不多,只有一百大洋,但这也是陈三爷的主意,礼轻情意重,图个好彩头。
接二连三地推出营销策略,让“长乐坊”名声大噪,上海滩的富翁都慕名前来,更不用说北平、保定、山西等地的富商财主了。
租界的洋鬼子都来了,大鼻子一个个油头粉面,洋妞衣着暴露,手挽手,心贴心,走进“长乐坊”,享受这灯红酒绿不夜天。
陈三爷甚至建议龙海升和马场合作,在天津开辟赌马的业务,龙海升欣然接受,“长乐坊”的盘子越来越大。
只是有一点,陈三爷始终不放心,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棍儿还没从上海回来,快两个月了,即便交通不便、舟马劳顿,也该回来了。
师姐马文妹究竟有没有接到那封信,是否安全撤离上海滩?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姐和大流杂技团,如果师姐出了意外,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已行尸走肉、放浪形骸。
他苦苦撑着,就是等待师姐的消息,师姐平安,他才有斗志,而后用尽一切力量,扳倒蕉爷和海爷。
蕉老二和海震宇此刻正在密谋大局,这两个老狐狸岂肯善罢甘休,龙海升再厉害也是后起之秀,陈三再聪明也是无本之木、下九流出身,在民国的社会圈子里,这两个人都是“青头客”,只要把帽儿摘了,就能打回原形。
龙海升之所以能立得住,是他用金钱维系了庞大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抱住了警局梁局长的大腿,又通过梁局长,搭上了省厅黄厅长这条线,有这两个人站台,他才能稳如泰山。
而这两人背后,是一方军阀韩大帅,手握兵权,炙手可热。
这是拿钱垫出来的路,跟从北洋就传承下来的社会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姜还是老的辣,龙海升很快出事了。
不是自己出事,是他的两个亲哥哥被杀了。
龙海升在家行三,老大叫龙海旭,老二叫龙海腾,大概是龙海升一个人把本家族的聪明都用尽了,他大哥和二哥有点缺心眼,老大脾气异常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老二沉迷女色,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气,眠花宿柳,日夜不归。
龙海升曾对陈三爷慨叹:“我什么都可以选,唯独不可选家人,家人是注定的。”
那天老大和老二在凤鸣楼喝花酒,因为争夺窑姐,和几个小混混干起来了,小混混手里有刀,直接把二人捅了,肠子流了一地,当场死亡。
这太匪夷所思了,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却在窑子里翻了船,大名鼎鼎的龙海旭和龙海腾竟然死在了不入流的小混混手上。
而且凤鸣楼背后的股东之一就是龙海升,这是在自家地盘上被人家“做”了。
后来那几个混混跳海自杀,尸体被打捞上来了,经过验尸官和家属辨认,就是当天在凤鸣楼捅死龙海腾和龙海旭的人。
警局据此结案。
这么风光的两个人物,被小混混捅死了,龙海升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主谋,几个混混都是替死鬼,虽说他十分厌恶大哥和二哥,但毕竟一母同胞,出殡那天还是哭得泪水满面。
陈三爷也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玫瑰更是心惊肉跳:“陈三,我们赶紧走吧!要出大事了!”
陈三爷叹道:“往哪走?”
“天涯海角!任何地方!”
“我一天没得到师姐的消息,就一天不离开天津!”
“她就那么重要吗?她有我美吗?她都结婚生子了,你还惦记个啥?她比你大那么多,你恋母吗?”
陈三爷眼放怒光:“不许侮辱师姐!”
“她是你师姐,不是我师姐!一个半老徐娘,勾得你个年轻小伙神魂颠倒!也是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