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知音自知。”神蛊温皇倒了两杯酒,“为了这一声知音,温皇敬公子一杯。”
“阁下盛情难却。”无我公子入座举杯,“戮神在前,无却之而不恭。”
“戮神,真是好名字。”神蛊温皇浅酌细品,在蒸腾的云雾中,享受着飘然的醉意,“吾查阅典籍数日,也未分析出酿造酒方,看来是不传之秘,非钱能买,靠命来博。”
“不过是以陈酒为底,加以血莲浸制。”无我公子仰头而尽,身上却无白气散逸,“血莲汁液甘香迷醉,毒性猛烈,但能再生精元,最适合调制药酒。”
神蛊温皇恍然大悟:“难怪真气流速失常,原来是毒物。能让温皇中毒,这天下第一毒的名号,非月神大人莫属。”
无我公子放下酒杯:“恕吾直言,无聊。”
神蛊温皇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什么有聊?”
无我公子摇了摇头:“名利过眼云烟,世情沧海桑田,人生梦幻泡影。天上天下,如露如电,昙花一现,有何意义?”
神蛊温皇念诗作答:“功名爵禄尽迷津,贝叶菩提不受尘。不经名利,怎觉迷津?不惹尘埃,怎悟菩提?要问意义何在,意义即是存在。”
“意义自无来,存在归无去,无即始终,始终为无。混沌虚无,永劫轮回,生无存在,死无意义。唯有毁灭,能够证明生之存在,赋予死之意义。”
神蛊温皇落杯沉吟:“神的眼界,果真凌驾于众生之上,与我们这些凡俗不同。”
对于他的讽刺,无我公子无动于衷:“我们不在同一个棋盘上落子,但是我们都在同一个棋盘上。如果棋子失控,究竟变数,抑或定数循环?终点自有答案。”
无我公子起身斟酒,执起酒杯走向凤蝶:“方才多谢姑娘接引,一杯恩仇,不成敬意。”
不待凤蝶推辞,神蛊温皇按住酒杯:“凤蝶有伤在身,不宜饮酒。这杯恩仇,由吾这个主人代泯。”
“你确定吗?”无我公子目光一凛,刺骨的冷风灌进闲云斋,横在他与神蛊温皇之间。
肃杀之气渐升,凤蝶见状不妙,伸手欲夺酒杯:“只是一杯酒……”
“凤蝶!”神蛊温皇厉声制止,对无我公子赔礼道,“抱歉,温皇管教不当,让贵客见笑了。”
“她说得不错,只是一杯酒。”无我公子收敛杀意,任由神蛊温皇代饮,“你也讲得对,意义即是存在。弱点的意义就是存在,直到无人愿意买帐。”
神蛊温皇叹出氤氲热气:“我突然感觉,当场自尽是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你以为赤羽信之介没想过?”无我公子睨了一眼凤蝶,惊得小姑娘下意识后退,“安心,一命抵一命,吾很公平。任飘渺,月圆之夜,不悔峰上,生死两清。”
神蛊温皇注视着血色波澜,喊住去意已决的无我公子:“两清之前,冥界还欠吾一个交代。飘渺剑法,不在公平的交易当中。”
无我公子脚步一顿,继续前行:“剑无极。”
无我公子走后,凤蝶嗫嚅半晌,询问神蛊温皇:“主人,你不是口口声声退隐?苗王、魔司令,甚至义父都没说动你,为什么无我公子一来你就改变心意了?”
神蛊温皇安慰凤蝶:“笨凤蝶,一步江湖无尽期,退隐便是自寻死路。这个道理,吾的对手明白,吾自然也明白。对手拆台不妨碍我做戏,只可惜赤羽没看明白,未来必然要吃大亏。”
“那剑无极……”凤蝶不忍地闭上双眼,“不能放过他吗?”
神蛊温皇翩翩摇扇,似笑非笑地说:“现在不放过他的人,不是我啊。”
…………
荒野之上,凶兽捂头踽踽独行。他的脑袋像被融化,已经分不清是执念的侵蚀,还是记忆的消逝。
“天人……天意……天……命……”
总有一天,他的自我会被吞噬殆尽,他会变成罪渊的一部分。
但是那又如何?
人魔兽神,殊途同归。
他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