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士兵的注目下,顾青云面无表情地掀开桌板,走进属于自己的号房。
号房里有点阴湿的感觉,昨天晚上刚下了几滴雨,难道是漏雨?顾青云抬头望了望用树皮做成的屋顶,感觉很不靠谱。
官府财政有那么缺钱吗?连个瓦片都不给,省钱省到这里了。
不再多想,把考篮等东西放下后,顾青云首先脱下身上的厚衣服,为了防止夜晚突然变冷,一般有经验的考生都会带一件厚衣服。
放好衣服,擦擦汗后,他挽起袖子,开始擦拭灰尘,至于那些颜色发黑的污迹就不理了,擦不掉。擦完一遍后,他就开始仔细检查号房里的边边角角,成果是踩死小蜈蚣一条,蟑螂几只,赶走老鼠一只。
再三检查后,这才把买来的雄黄粉散在四周,用以驱蛇、蜈蚣和老鼠。
老鼠他不怕,他怕的是蛇和蜈蚣,据说往年还有考生被蛇咬死的,家人再伤心又如何?只能自认倒霉了!
在床板上铺上一块麻布,这块麻布已经皱得不成样了,可没办法,经过士兵的手检查就是这样子,就好像他带来的食物一样,已经很碎了,被人摸了摸,捏了又捏,生怕他在食物里夹带纸张。
顾青云把东西都一一归置好,趁着现在隔壁的隔壁还没有人上茅厕,还没发卷子,赶紧先去盛水煮好腊肉饭。他有预感,接下来他吃饭肯定不会香了。
这时候大部分考生已经入场了,顾青云看了看对面,两排号房之间的过道没有院试的宽,所以可以看清对面人的表情。
这次他的对面不是张修远了,是不认识的人,不过斜对面是熟人黄言成,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真是有缘。不过此时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号房外还有士兵在把守呢。
当右边臭号的考生在小声哀嚎时,顾青云已经用葫芦装水回来,把煤油炉点上火,把水、米、腊肉都一股脑地放进去,开始煲。这才把毛笔、笔架、砚台、墨锭、镇纸等小心拿出来,按自己的习惯一一放好在桌面。
做完这些后,顾青云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分到臭号的不爽和厌恶总算是压下来了。这些情绪对他考试毫无益处,所以要排解一下。
不久,试卷发下来了。他数一数,有二十张,上面有十二道题,题量很大。与试卷一起发的,就是一叠草稿纸。顾青云检查无错漏,又大概浏览下题目内容。
这次乡试已经没有墨义和帖经这种送分题了。第一场考试只有八道经义题、两道算术题、两道诗赋题,其中经义主要是出四书的内容,分值方面,算术只占了十分之二,剩下的经义和诗赋平分。
顾青云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奇怪。他开始磨墨,准备趁着自己现在精力充沛就答题。
毛笔沾上墨水后,他首先填写卷头,写下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形貌,在形貌这一栏,顾青云停了一下,还是写“面黑无须”吧,他现在还没有白回来呢。
继续写,问自己有没有犯法行为?当然没有。最后一列,才写下自己曾祖、祖父、父亲三代人的名字。
接下来正式做题,先做经义题。
第一道题就是出自《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是一道乍一看非常简单的题目,但越是简单越是不好答,因为前人已经做过很多次,自己要写出新意很难。
不过这道题方仁霄给他讲解过,难不倒他。写完这道题后,顾青云信心大增,继续做,左边的小炉已经冒出一点香气了。
到了中午,他刚做完三道题,饭已经熟了,他决定先吃午饭。
腊肉饭很香,他耳朵里塞着棉花,稍稍可以屏蔽点声音,可是此时已经有考生来上厕所了,所以在茅厕旁边吃饭的滋味……他不想说!
即使塞着棉花,他还是能听到隔壁臭号的考生在狂躁地走来走去,还把试卷翻得哗啦啦响。这样一想,貌似他不是最倒霉的,他敢保证,隔壁的考生即使才华横溢,估计也坚持不到最后。
现在天气那么热,还这么多人窝在同一个地方,太阳一晒,暑气一蒸,整个号房就会变得更加闷热,那这些臭气……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吃完饭后,顾青云冲洗一下餐具,很豪放地脱掉衣服,打着赤膊,只穿一条特制的大短裤和一件背心,就这样,汗还是不停地流出,让他擦了又擦,尤其他的头发是又浓又密,放下来脖子很热,都卷起来又觉得脑袋很重,很不舒服。
恨不得能剃光!
斜对面的黄言成在啃着馒头,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顾青云看着对面的士兵,没敢和他视线交流。他开始慢慢在号房内来回走动,消消食。半个小时后,顾青云不敢午睡,塞好棉花,戴上特制的口罩——上次院试把他吓坏了,生怕自己下一次考试被分到臭号,所以这次才提前准备,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这还不如不用上呢。
他赶紧坐下来开始答题,等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做了三道经义题,加上早上做的,一共六道。转转已经僵硬的颈部和肩膀,顾青云看了一下对面,发现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颜色深浅不一,大家是把鞋子和衣裳给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