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一觉醒来,只觉得被子里暖洋洋的,舒服得根本就不想起来。
他张开眼睛,翻身,看了一下房间。
他们的卧室是比较小的,只放得下衣柜、床架、梳妆台等,和客厅是用墙壁隔开,而不是用屏风,只有门是用布帘子遮挡。
这里的人讲究住的地方大,但起居之所要小,不过是斗米大小,不追求大卧室。因为从风水上说,屋大人少,是凶屋。
所以他一眼就可以把房间看到底,见到这熟悉的摆设,顾青云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考场上的寒冷真像是做了一场不好的梦。
窗户紧闭,室内光线较为昏暗,顾青云不知道时间,想了想,还是决定起床。
穿好衣裳,掀开帘子走出去后,顾青云就看到简薇坐在客厅,一边轻柔地抚着肚子,一边轻轻地翻阅着书籍,她的腿下,慧香正在按摩。旁边,迎香正在做针线。
顾青云轻微的脚步声让她抬起头来,一见到他,眼睛登时一亮。
“夫君,睡得可好?”简薇在慧香的搀扶下撑着腰。
顾青云忙快步走了几步,扶住她另一边手臂笑道:“不用着急起来,我睡得很好。”
简薇抿嘴一笑,白皙的脸上不施胭脂,虽然有几颗斑点,脸蛋也从鹅蛋脸变成圆脸,浮肿一些,但在顾青云看来,她比以前更好看。
“无事,我已经坐够时辰了,该起来走走。”简薇脸上的笑意更深,脸颊的酒窝也露出来,看得出心情很好。
“迎香,你去厨房看干姜肉桂羊肉汤是否煲好。”简薇很快吩咐。
“是。”迎香蹲下身子福了福身,看了一言简薇,眼神不经意地撩过顾青云,随即就小步走出去。
顾青云微微皱眉,他看了看简薇凸起的肚子,把心中的话咽下去。
“这干姜肉桂羊肉汤是我们问过大夫后给你们熬的,羊肉是今天一大早就去早市买的,非常新鲜。干姜是生姜烘干而成,比生姜多了温暖脾阳的作用。现在将干姜、肉桂与羊肉一起做成药膳汤水,有补元阳、暖脾胃、通血脉、散寒气的效果。你们在考场遭冻,吃这个正好。”简薇一边走路,一边开口慢慢解释。
顾青云挥手让慧香退下,自己扶着简薇在屋内走了一圈,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话语,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
“薇儿,万一我这次考不中,你会不会很失望?”顾青云见他们对自己这么好,颇有些压力。
简薇却是一笑,道:“夫君,如果我这次生女孩,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当然不会,生男生女我都不强求。”顾青云马上摇头。但说心里话,他其实是想生男孩的,毕竟在古代,女孩没那么自由,没有男孩活得快活。
“所以,我们尽力即可,夫君你今年才二十岁,还有好多个三年可考呢,当初我外公也是将近而立之年才考中进士的。而我爹……”她顿了顿,微笑道,“考了几次都没中,大家都说考进士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夫君,无论你考得如何,我都不会感到失望的。”
顾青云释然地点点头。
不久,羊肉汤端上来了。闻到香气,顾青云此时肚子也犹如雷鸣般响起。今天早晨他回来后只喝了一碗白粥和几口素菜,再喝下一碗药汤就直接睡了。此时已将近午时,那点白粥早已被消化完毕。
喝了一口羊肉汤后,香、微辣,却正合他胃口。
见顾青云吃得香,简薇很是高兴:“本来外婆还想买牛肉的,黄芪牛肉汤也是可以驱寒,还不燥热,没想到今天没有牛肉卖,采买的人跑了好几家肉摊都没有找到卖牛肉的。”
顾青云点点头:“买牛肉得有点运气。”牛又不能随便杀,就算是皇帝,想每餐吃牛肉估计都会有御史说他奢靡。
因羊肉汤颇为性燥,简薇怀孕后很少吃,甚至不吃,所以顾青云就不客气地把它都吃光了。此时,迎香又端上一碗白饭和几碟精致的小菜,顾及到他的肠胃,都不是大荤的。
吃完饭后,听慧香回来说方子茗等人还没醒来,顾青云就和简薇说一声,自己走到隔壁的书房,把第一场考试的答案写下来,打算等考完试后再给方仁霄看。
至于现在?还是算了。他肯,方仁霄也不肯,而且方仁霄现在还在官署上班。
等到下午,其他三人才一一醒来,大家陆陆续续吃午饭后,顾青云等三人这才聚在一起聊天。方仁礼早就回房了,他一向和他们没什么话题聊,偶尔说几句,就会训斥方子茗,让他们颇为尴尬。
何谦竹的脸色苍白,即使睡了一觉,看起来还是精神不振。
顾青云见状,颇为忧心,就劝道:“你现在有一点受寒,万一在号房里再发热什么的,说句你不爱听的,到时最好放弃考试,反正又不是只有一次机会,下次还可以再考,还是身体最重要,要好好保重身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年的考试纪律比以往要宽仁一些,只要举人们主动要求放弃考试,是可以提前从号房出来,到达指定地点等候贡院开门的。
新皇的这一举措,让广大举人对其感恩戴德,更别提他把木板房改成砖瓦房了,更是被夸为仁政。
顾青云已经决定,后面两场考试自己的身体真的不舒服的话,肯定会提前弃考的。他可没有那种带病上场的精神,还是小命最重要的。
归根结底,功名始终比不过他好好活着。
以往考试时,有考生考到昏迷不醒,等出来后不乏高热不退的,如果能病愈还好,算是有价值,万一直接去世,那真的给家人带来极大的痛苦。
这种坚持的精神他虽然很佩服,但绝对不会跟着学习。方仁霄和他的想法相同,考前他就反复跟他说过身体的重要性,宁可弃考,都要保重身体。
何谦竹此时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棉袄半躺在椅子上,他头发乌黑,两鬓有发丝垂落下来,更显得他脸色苍白。闻言,他看了一眼顾青云,沉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