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烟没能前来迎接师父回山,他吃过早饭后又一次昏睡过去。
楚流雪把他扶去床上,给他掖好被角,又动作熟练地打水擦汗。
陶眠推开屋子的房门,看见的就是仿佛没有气息的楚随烟。他把药包交给楚流雪,让她烧水煎药,自己则上前仔细察看了四堆的状况。
比他走时的情况要更严重些,少年的身体出现盗汗的症状。
从薛府离开之际,薛瀚叮嘱他这药的见效未必快,但一定要坚持服用。同时晚上要有个人守着他,会吐,别让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薛瀚让楚流雪和他轮班,但陶眠舍不得折腾徒弟,这事儿又揽在自己的身上。
和薛瀚说得不差,是药三分毒,这药的副作用把楚随烟折腾了大半宿,又是呕吐又是头晕。
他难受得哼哼,陶眠也心焦。但没有多余的办法,只好一遍遍地给他擦身,让他漱口,按揉头颈部的几个穴位帮他舒缓。
中途楚随烟醒过来一次,陶眠背对着他,在铜盆里捞洗巾帕。
清凌凌的水声在月夜中格外明显,楚随烟出神地盯着师父的背影,见他拧干手帕、转身,一双温和宁静的眼望过来,凉凉的、吸满了水的布料贴上他的额头。
“师父……”
楚随烟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传来的凉意,这让他体内的燥火有些许缓解。
他用很低很模糊的声音说话,他说师父我会好好练剑。
本来很担忧徒弟病情的陶眠,听见他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不免失笑,以为徒弟病糊涂了。
“平时我也没怎么逼迫你们姐弟练剑吧,怎么连梦里都说这些……”
他只当作徒弟的梦话。
楚随烟无力地晃了下头,陶眠却没有留心,而是忙着把铜盆中的水倒掉。
很多事情不能论绝对的对错,只能说一步误,步步误。
机缘巧合,就不再有回头的余地了。
在陶眠和楚流雪日夜不舍的照料下,楚随烟的病症终于减轻。
算着徒弟每日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少,陶眠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松一口气的。
若是这药再不管事,陶眠就要把薛瀚押到桃花山上了。
楚随烟痊愈后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楚流雪不许他下床乱窜,以免在身子弱的时候风邪入体,再次病倒。
少年在屋子里闷得难受,每天跟姐姐耍赖,还偷偷跑。
陶眠作为师父,不阻止就罢了,还助纣为虐。
楚流雪不止一次抓到他们两个在山上拾果子。
主谋和从犯的下场都是没有晚饭吃,只能啃涩涩的野果。咬一口,师徒的脸都变得皱巴巴。
姐弟俩在山中又度过了几年平安无事的时光,弟弟的个子更高挑了,俊朗出尘。
姐姐的长发也束成马尾,自颅顶垂下来,发梢儿扫着蝴蝶骨,翩翩如翼。
而仙人却没有改变容颜。岁月如风,温柔地掠过了他。
楚随烟学会了陶眠教他的全部功法,还无师自通,自创一簿剑谱。
他的确是有天资的。和前两个弟子一样,只要他出山,便可惊艳世人。
楚随烟像一只年幼的兽,贪婪地汲取和索求营养。他希望陶眠能传授给大师兄和二师姐学过的功法,但陶眠以指叩叩他的额头,说不可贪心。
“师父教你的,自然是最适合你的。四堆,学会了这两手,你已经所向披靡。”
少年泄气地皱了下脸,他的心性总是长不大,或许是因为一直处在仙人的庇护下。
“我的‘魇祷’还不熟练呢。每次连姐都迷惑不了。”
仙人就笑。
“徒儿,‘魇祷’不熟练,不是因为你天赋不行,而是因为你不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