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雪和谈放对视一眼,姐弟曾经的默契时隔多年再度重启,前者追了出去,后者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含着笑意,若无其事地安抚在场的来客,仿佛刚才那个打得甚为凶狠的人不是他。
仙人并未走远,楚流雪寻了一小会儿,便在庭院内一株垂丝海棠下发现了他的身影。
陶眠正在破坏花草树木。
他折了一段花枝,心烦意乱,从四下飘落的花瓣可见他的心情。
楚流雪脚步停顿,又毅然地走上前,来到陶眠身侧。
师徒二人一蹲一立。陶眠懒得仰头,说你别跟我讲话,我正在气头上,或许会骂人。
楚流雪说算了吧银票,别为难自己了。只能说你的素质有待降低,骂人你是学不来的。
陶眠竖着耳朵一听,嗨呀,他这还是被瞧不起咯?
他站起来要跟徒弟理论一番,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词汇量。
结果眼神恰好对视,向来情绪内敛的楚流雪没绷住,展颜一笑。
“笑什么。”
陶眠故意端起师父的架子,虎着脸质问她。
楚流雪笑着摇头。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你还是你。”
真好。
这回仙人也不好意思拿腔作势了。他支吾一声,算是承认。
两人就并肩坐在院中回廊上的长板,月色空明,无风无云,可谓良宵。
他们拉扯闲言絮语,专挑没用的聊,小半个时辰都是废话。
或许这也是师徒之间独有的默契,世事太苦,相逢又难,不如聊些开心的废话,换得一笑。
即便如此,陶眠也敏锐地察觉到,楚流雪比以往更沉默了。
拜入桃花山的四个徒弟,顾园、远笛、流雪、随烟,要说哪个让师父最省心,还得是三弟子。
楚流雪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少意气用事。她从小就是心思缜密的孩子,陶眠不担心她吃亏受骗,却未免忧愁她会因为思虑过重而给自己增添负担。
山中的仙不劝下山的人,世事红尘任由它如流水逝,本该如此。
但道理归道理,要是事事都循规蹈矩,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么。
陶眠说流雪,山上的桃花开了,若是闲来无事,就去转转吧。
楚流雪笑弯了一双眼,说,好。
这承诺不算承诺,她心知肚明,此生或许再无回山的机会。
即便回去了,也是双手染血的罪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