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下,一碧万顷浩瀚无边。
蜿蜒如玉带的辽水河东岸,十余骑欢呼着在绿草如茵的织毯大地上驰骋追逐。
高旭一行出了山林之后,便开始踏上了广袤无垠的草原。
由此刻起,他们便将面对陌生的土地,未知的命运。
然而初临草原之上的心旷神怡,还是迅速驱散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天高地远任驰骋,放开性子向前奔驰了数十里之后,众人稍稍放缓骏马的步伐,待马儿喘息均匀后,任其一边踯躅溜达,一边啃食遍布四野的青葱嫩草。
偶遇大片肥美的苜蓿,骏马仰首欢腾长啸,争先恐后地俯首去贪婪地大口抢食。
“俗嗜酒,马嗜苜蓿。”
“……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
“苜蓿来西域,蒲萄亦既随。”
这种来自于遥远西域的优良牧草,据传为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与众多果蔬种子一并带回,是饲养马匹各种草料中的首选。见马儿贪吃苜蓿嫩草逡巡不去,高旭等人便索性下马,任由马匹漫步撒欢恢复体力。
“估摸着向北再行半个时辰,就能见到渡牛滩了。”高旭回忆着年迈猎户薛老爷子曾经提及的大致地点,与脑海里所记的舆图方位两相对照。
渡牛滩,顾名思义,据说那里的浅滩渡河处不需要木筏船只,水深不及胸口,牧人迁徙时牛马皆可泅渡而过。
众人立在坡上向北而望之时,茂叔却面色陡变,松弛的神情迅即冷峻起来,“狼崽子终于出现了!”说着抬手向辽水西岸远远的一处坡脊指去。
众人闻言皆随其手指方向望过去,就见在那绿毯如织的坡顶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蓝天草原之间静立不动。若不是茂叔眼尖,众人皆未在意这远方坡脊上突露出的小树桩样的斑点。
“乌桓人的候骑。”茂叔却以异常确定的口吻断言道,“别被眼前所见蒙骗,乌桓人的候骑向来与狼群一样,绝不会单独一人远巡游弋,在那面坡脊后面,少说也有十余骑藏着。”
“来得好快!这就被盯上了?大伙都提防着些!”高旭远眺了片刻叮嘱众人。
该来的,终究会来,已经深入草原数十里之遥,没有些“狼群”出没,反倒是不正常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群狼!”高旭信口胡诌了一句,试图缓解下小队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
“如何是好?是走是留?”郡府的那名潘姓少吏的确有些惊慌,闻言后急急看向高旭。
高旭淡然笑道:“来此不就是为了寻他们吗?何必惊慌?再说还隔着辽水呢,一时半会还接触不上。”
那少吏有些面露愧色,双方乍一遭逢之际,尚未知对方的底细究竟自己便露了怯,实在是叫人瞧不起,遂讷讷点头不再言语。
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却迅即消失,出山仅仅半日,踏足在这草原之上并没多久,便远远地被乌桓部落的候骑追踪上了,这无论如何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默然上马,与河对岸的候骑隔着辽水同时向北而行。你快他亦快,你慢他亦慢,紧紧咬着不放,犹如恶狼尾随追踪猎物一般,远远的亦步亦趋,却始终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对岸偶有缓坡消失的地势平坦处,众人果不其然发现,对方依次从坡后闪现出十余骑,既然失去了起伏地形的遮掩,索性就那么远远缀着,一路隔着辽水不即不离,似乎在揣摩与窥探河对岸这十余汉骑的去向和用意。
茂叔此时开口向众人解释道:“乌桓人的候骑便是如此,像狼群一般追踪猎物,没有机会之前,便不急不慢消磨对手的耐心和士气,一旦瞅到了对方弱点或缺漏之处,便如恶狼般争相扑来,在猎物未及应对之前,狠狠撕咬一口便走,绝不恋战。待到对手稍为懈怠之后,又扑上去血淋淋的咬一口,直至猎物奄奄一息……”
言辞中流露出些许感慨与恨意,在这般刻骨铭心认知的背后,不知有着怎样血腥的残酷经历,无人知道那是多少袍泽的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
乌桓是一个以游牧和射猎为生的民族,肃善骑射,以弋猎禽兽为日常。随水草放牧,居无定处;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风餐露宿,粗豪坚忍,耐苦耐磨。这种与生俱来在马上不眠不休数日追踪寻猎的本事,对乌桓人而言只是寻常。
一路跟得久了,逐渐就开始有了试探的打算,乌桓候骑在缓慢缩小彼此间距的同时,偶有一二候骑高声呼喝怪叫着纵马飞驰而至河畔,却依然保持彼此距离远在一箭射程之外。在逼近时旋即策马回转,以此张扬跋扈的做派来试探对方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