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远山在望。
紫烈狂野地仰首嘶鸣一声,高高尥起前蹄,轰然砸落在草甸上。
便到此为止吧!再往前,不仅离开了辽东属国的势力范围,也将超出高旭当前力量可控的区域。
终究是未能追逐到仓惶向西逃窜的峭王及其子苏班,虽留有遗憾,眼下也只能见好就收。
高旭领着百余汉骑以及赎死营,一路向西搜寻,在森寒刀锋及温言相劝的交相作用之下,相继说服了数十大小部落归顺并向东迁徙。
遥望远方已隐隐苍苍的层峦叠嶂,西北方已然可见大鲜卑山的蒙蒙灰影。高旭心知再往前行便接近辽西郡的地界,而张纯、张举及辽西乌桓丘力居的叛军就盘踞在前方。
人贵有自知之明。如今的自己,断然无堂皇叩门挑战叛军的实力。
这股叛军为害大汉北疆四郡久矣!官吏黎民深受其害久矣!
而那张纯、张举曾经身为中山相与泰山太守,都是本朝昔日的显赫高官!率军叛反后,荼毒一方、残杀大汉官吏、掳掠无辜百姓时毫无一丝人性!
高旭掣马执缰面向远方,胸口急剧起伏之际,放声大喝直抒胸臆:“且等着!待我重拾旧山河!”
其壮怀激烈,慷慨悲怆,犹如自肺腑间蓬勃欲出,直令身旁的燕大、茂叔等人为之震撼,却不明其深沉如斯的情怀,究竟是为何故!总之是深以为恨便是……
汉骑与赎死营的乌桓人皆以为这小将是不甘心,未能将峭王苏仆延等一网打尽。
高旭却在一吐胸中积郁之后,毅然率队掉头折返,一路却不再行色匆匆。
只消三五句粗豪不羁的军中痞赖话语,便与众军卒谈笑风生,惹得那位会说些汉话的乞扎布特也凑上前来,主动手指远方向高旭等人介绍地形及部落分布状况,其所在的乞扎部便在此附近游牧。
“乞扎布特,若是给你一队人马,可能将你的部落劝说去白狼水大营附近?”高旭笑吟吟问道。
“尊使之意,是让我自行前往?你不怕我……”乞扎布特瞪圆了双眼,感觉难以置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高旭却表现出一切都顺理成章,“你等昨夜里都发了毒誓,我为何不信你?”
摆手令汉军队正拨出一队乌桓人交给乞扎布特,高旭微笑看着乞扎布特的双眼,似乎直入其心。
“你且去吧!三日内!我等着你将乞扎部整个领回来!”
“我……卑职领命!”乞扎布特郑重对着高旭俯身行礼,抬头看了看左右十余乌桓人,红着眼眶叫道:“走!自此后,我族老小,再不必为人驱策做牛做马!”
望着淡淡烟尘席卷而去,高旭对着身前赎死营各个为之意动的乌桓战卒笑道:“有自告奋勇者,皆可效法。辽东属国乌桓,自此以后就是一家,与我大汉唇齿相依!”
-----------------
带着所剩无几的一队人马,高旭的汉骑自后徐徐赶上向东迁徙的乌桓人部落。
浩渺无边的绿毯上,骏马来回驰骋,牛羊成群结队,老弱妇孺相互扶持,满载的大车首尾相接,各部落陆续汇集成一条洪流,向着每日朝阳升起的方向鱼贯行进。
来自各处的大小溪流,全部汇集在白狼水以北及辽水以西的辽阔草原之上。
此处河流纵横,水草丰盛,土地广袤,且距离昔日辽东乌桓峭王的大营原址并不遥远,隔河南望十余里便是大汉辽东属国昌黎治所。
自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领三千骑军出昌黎以来,昌黎县城因兵力空虚,所属边郡兵、将屯兵、屯田兵和属国兵,其中健勇者为公孙瓒抽调一空之后,其军制也是千疮百孔,短时内难以恢复。
而辽东属国都尉公沙穆恰因前不久病死于任上,无吏治、无兵将,大汉北疆边郡的昌黎县,乃至整个辽东属国陷入一时的权力空白时期。
大汉如今朝纲不振、政令不畅之际,各地辖制松散废弛,各层机构职属流于形势,尤其是边远郡县更是日渐疏于管理,迟迟未见汉朝廷任命新的都尉远赴辽东属国就任,及时填补这一至关紧要的空缺。
其时正当辽东乌桓峭王苏仆延嚣张跋扈,又有辽西乌桓丘力居引兵随张纯作乱,因此位于白狼水南岸的昌黎县城,在鲜卑狼骑突袭乌桓大营之时,即便是那虎皮大帐燃起冲天的黑烟滚滚,也未能引得昌黎县仅有的一位县尉派兵前出查探是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