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以为陛下早已忘记,却没料到陛下依然记得……那么南部边军那事本不是费安所为,陛下又为何让费安背了这五年的黑锅?
这个念头仅仅在他脑子里一闪,便听见陛下又问了一句:“所以虞问天就是通过兵部将南山皇家猎场的军队调来了这里?”
费老太师点了点头,“大皇子要做点事手里没有兵肯定是不行的,再说,那皇家猎场的兵本来就是大皇子一手训练出来的。”
傅小官这才恍然,虞问天这家伙果然不错。
虞胤又看向了虞问天,嘴角居然挂着一丝笑意,却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
“其实朕原本以为你是想要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天,在南山猎场动手的。”
他忽然走了两步,又道:“你很不错,确实长大了,但这番隐忍算计与心机却当不得一国之君。你本来已经在南山猎场作了一应安排,比如那处皇家别院,你从去岁十二月初二之后,就再没有去过,可那别院里却布下了十三处机关。”
“而且……你还埋伏了许多的弓箭手在别院里。”
“你担心朕不会住在皇家别院,所以在猎场的东湖也做了布置。”
“这些布置其实挺好的,朕在知道了之后也很是佩服,这说明你对兵法的了解确实不局限于纸上。”
虞问天豁然皱起了眉头,眼里露出了杀机!
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慌,那些布置在去岁就已经完成,他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父皇居然了如指掌!
这种感觉就像他的一身衣裳被拔了个精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他还没有动手,陛下又说话了:“你先等等,不要急,朕难得有时间和你仔细的说说话儿。”
可随后陛下却看向了施老太爷,视线变得凛冽,令施老太爷原本站直的腰,不自觉的弯了下去。
“朕对你施家不薄吧?”
“回陛下,施家世代沐浴皇恩,方有了今日之荣耀。”
“那你为何也要跟着反朕?”
“……”施老太爷沉默许久,“因为老臣不得不反。”
皇帝皱起了眉头,“大皇子威胁了你?”
“这倒不是,而是老臣不待见傅小官!”
傅小官愕然一怔,这老东西,你丫要反和我有什么关系?
施老太爷忽然笑了笑,“去岁金殿之上,我儿令傅小官遵从宫中礼仪跪拜陛下,可傅小官却将我儿骂的吐血。臣本以为施家为陛下鞍前马后,陛下定会责罚傅小官……然而臣未曾料到,陛下非但没有责罚傅小官,反而还对他加官进爵。”
“这不算什么大事,可通过这件事,微臣便知晓了陛下之心意。不瞒陛下,虞朝十三道,我施阀确实安排了许多官员,也有许多在此贪墨之列。陛下的剑既然要斩了六大门阀之根基,臣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觉得换了大皇子上位,恐怕施家才能得以保全。”
“这就是你的理由?所以施朝渊未曾随行,此刻理应在宫里对燕北溪动手了?”
施老太爷点了点头,“情非得已,还请陛下见谅!”
虞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虞问天。
“朕现在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知道朕为什么至今没有立太子吗?因为朕想多看看。”
“你的隐忍算计朕都看在眼里,但这些并不是治国之道。这些是小本事,上不得台面,非治国之大道。何为大道?为虞朝千年之计,为虞朝百姓谋福祉,为虞朝之疆域开疆拓土,诸如此类方为大道。”
“朕看你在这京城尽折腾些破事,想着这样下去你只怕难窥大道,所以朕采纳了燕北溪的意见,想要让你去执掌东部边军——这是你很小的时候和朕说过的志向,朕没有忘记,所想不过是希望你能在东部边军一展抱负,从军伍中领略治国之道。”
“朕此意不是要将你排除在太子之位之外,而是希望你能得道归来,能够成熟稳重,能够明白阳谋远比阴谋来到光明正大。”
“当然,朕也一直看着老四。老四所行同样是小道,但他比你聪明的一点就是,他做了,从不怕让朕知道。比如他在上元夜劫了吏部大狱,也比如他在上元夜派人刺杀傅小官,还比如……他早已和费国联系好了,恐怕此刻正在对付你安插在东部边军的那位叫蒋高远的监军。”
虞问天眯起了眼睛,眉间沉重,他注视着虞胤,四目相对,未曾退让丝毫,心里却愈发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