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只打算把纸箱盖好归位就出去的,可是,看到那浅粉色的丝带,她就呆住了。
那种丝带,她在齐霏的卧房里看见很多。紫燕准备了很多种这样的带子,据说是齐霏最喜欢用来捆东西的。而她不喜欢这种太浅太嫩的颜色,来了齐家之后就让紫燕都收起来了。
没想到在萧韵的书房里也看到它。那么,纸箱里的书信,一定是和齐霏有关的,那些画卷也是。
这些书信和画卷,为何出现在萧韵的书房里?
心脏急剧地跳动,她觉得好像要揭开萧韵过去感情生活的一角,更是即将走进她多少次想要一探究竟,却中途放弃的谜底。
萧韵眼中的她,有多少是过去的,有多少是现在的?
萧韵和齐霏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好像被蛊惑了一般,她伸出手去,拉开了一卷画卷上系着的丝带。
雨璇停住了呼吸。
那是一名刚刚从女童蜕变过来的少女,还带着点童稚的神气,肤色白皙,腰肢纤细,头上插了一支碧玉簪,身着一袭白裙,正在杏树下摘一朵粉红的杏花,回头嫣然一笑。落款是两句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齐府,齐霏并未留下任何字画,她也没机会知道齐霏真正的模样。
雨璇久久地盯着那画,这是齐霏的脸,也是她自己十三岁时的脸,不过是衣着不同而已。但那题诗……
洒脱不羁、矫若游龙,虽无落款人印章,她却认出,是萧韵的字体。
画中的齐霏是那样活灵活现,神情中带着一丝娇羞,还有一丝娇纵。一望便知,这是一个被爱人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少女。
萧律说过,萧韵和齐霏一起住在别院的时候,对她是千般纵容,万般宠溺……
仅仅从这幅画里就能体味到,萧律并没有夸张。
如果不是用心,哪里会把一个人画得这样跃然纸上。如果不是把被画的人放在心尖上,哪里会让画中的她这样鲜活灵动,呼之欲出。
雨璇扫了一眼那些没有被拆开的信札,她觉得心里一阵剧痛,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对萧韵坦白过,所以从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让她不要再想过去,是不是因为,害怕她想起过去,觉得现在的自己差别太大了,配不上他?
她一直都披着齐霏的外衣,代替齐霏嫁给萧韵后,便只能默默承受这样的心酸。
她从他那里获取了无数的甜宠,可是,如果这些宠爱都是打算给另一个女人的……
会吗?他不是说过更爱现在的她?
“可是,你不想知道过去的他是怎样爱齐霏的吗?为什么不比较一下,看看他到底是爱过去的齐霏多,还是爱现在的季雨璇多?”心里有另个声音在诱惑着。
“你都已经看过画了,那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不能说明什么。萧韵什么都精通,画得好也没什么奇怪的。”脑海中那个理智的声音说。
“是啊是啊,一幅画不能说明什么。来往的信件里面才能看到更多的事实。”那个充满诱惑的另一个声音说,压住了理智声音的音量。
雨璇被说服了。手伸出几次又缩回,可最后还是打开了那些信札。
和她想象的一样,信札里有萧韵写给齐霏的情书情诗,也有齐霏自己的一些生活记录。字迹柔美清秀,遣词造句绮丽香软,即使邱若璨也比不上这风骨。
在萧韵眼里,齐霏就像天使在人间。
她看到他初次见齐霏时的惊艳,晨光里她素手弹琴,引得各色鸟儿聆听,令他深深着迷。
她看到他小心接近齐霏时的精心,从齐霏的一颦一笑中猜到她所思所想,不遗余力弄了来送给她,却引起齐霏的害怕。
她看到他绞尽脑汁向齐霏证明他不是坏人,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听她弹琴,为她写诗画像,陪她下棋。
她看到他像贾宝玉求林黛玉那样哀求齐霏给他做荷包,然后骄傲地配在腰间,竟引来蝴蝶停留……
她看到萧韵耐心地等待着齐霏长大,而齐霏渐渐对他有了依赖感……
眼前模糊起来,眼泪摇摇欲坠,还有很多封信没有看,可是雨璇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擦干眼泪,忽然十分后悔。这箱子她就应该一下也不碰的,属于过去的岁月,就应该让它永远地留在过去。
现在她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让她痛苦的各种病毒顿时就被放了出来,深深地驻扎在了她的心里。
把信件和画卷重新装好,又把纸箱推回原来的地方,雨璇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小红还守在门口,见她出来赶紧问:“姑娘不睡了?菱粉糕奴婢准备好了,一直温在食盒里没取出来,要吃现在正好。”
“我不饿,你吃吧。”雨璇垂着头说完,就朝听墨斋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