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母亲的意思,宴礼,你便随她去吧。”,师文宣无奈地摆摆手。
话音刚落,季宴礼就被师念拽出了书房,要不是谢见君反应快,迅速往旁边躲开一步,恐怕自己都要被一并带走。
他堪堪稳住身形,心里正对这事儿疑惑着呢,就听着师文宣骤然清了清嗓子,
“见君,你手里的免田税册子还没有递交上府衙吧?”。
“回先生的话,还不曾上交,”,他立时回道,律法规定,进士可免两千亩的田税,此番回村省亲,只将其中一小部分给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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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还在自己手中,就谨慎些,你如今入仕,需要打点的地方多,可适当收些礼,施些恩惠,不影响自己的声誉,也不至于会得罪人……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切莫贪图眼前的一时富贵,断了自己的前路……”。
师文宣这话说得明白,仿若就怕谢见君听不懂似的。
也难为他这般谨慎,在官场沉浮多年,他见多了寒门学子一朝高中,初入仕途被心怀不轨之人,以权势诱惑,为其利用,从而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他不想费尽心思打磨出来的两块璞玉,走上自取灭亡的死路。
谢见君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拱了拱手,以表自己的决心,“先生教诲,学生定当牢记,不负先生之期望”。
师文宣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抿了口茶继续道,“你现在住的宅子,离内城虽算不上太远,但也不好日日步行去上朝,我让秦师爷给你置办了马车,车夫你自己来挑,用着顺手就行,往后这上下朝由马车接送便是,为官者,也得有为官者的姿态。”。
“是”
虽说当初拜入这位尚书大人的门下,有二者各取所需的目的所在,但如今谢见君听着师文宣事事为自己谋划,连出行这样的小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还照顾着自己读书人的气节,一切恩惠都掌握在他能接受的尺度里,心底不免有些触动,故而在离开时,他深弓着肩背,行之以大礼,而后才缓步退下。
*
送走谢见君后,秦师爷去而复返。
空寂的书房里,
师文宣捧着小厮刚换的新茶,轻啄了了一口,“宴礼还在母亲那里?”
“老夫人要留小季大人在府里用膳,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开身了。”。
“也罢…”他搁下茶杯,望着地上那谢见君提来的土产,“见君将他开蒙的老师也接来上京了?”
“是,我听底下人说,是那老师无儿无女,年纪又大了,咱小谢大人才接来这里,想给他养老送终。”。
“倒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师文宣嘴角微微上挑,当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大人慧眼如炬,从那么多学子里,一眼就挑中了咱小谢大人。”,秦师爷谄笑着恭维道。
“也是他自己争气,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便是付多少心血也无用…对了,宴礼还跟他爹僵着呢?”
“可不是呢,小季大人气性可真大,逼着季大人主动登门,想寻个台阶下,他却是见都不见,若不是八月入仕,恐怕这会儿还在衢州呢!”。
师文宣叹了口气,“这俩人都是倔脾气,往后可有的闹了…”。
“是呢”,秦师爷附和道,似是想起来什么,他微微躬身,将声音放得极低,“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您收季宴礼为门下弟子,可是想接机拉拢他?我听说,季大人那边投靠了……”。
师文宣斜睨了他一眼,秦师爷未说出口的话悉数都咽回了肚里。
“知奕啊,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看似是再温和不过的语气,秦师爷后背却蓦然冒起一层冷汗,他连忙转至案桌前,跪地俯身,“是下官失言,请大人责罚。”。
师文宣一时没有理他,半晌,才缓缓说道,“起来吧,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叫旁个下人看到了,想什么样子。”。
秦师爷这才敢颤颤起身,退至一旁默默研磨,再不敢胡乱开口。
第102章
刚从尚书府回来没两天,陆陆续续地就有富绅主动登门,随行带过来的礼品单,光是摆在明面上的茶叶绸缎,金银书画,就洋洋洒洒地卸了一院子,还有投其所好,特地给满崽准备的稀奇小玩意儿,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这边送。
朝廷多年重农抑商,税赋沉疴,商户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此大出血,为的也是想攀附上他,从中行个方便。
谢见君记挂着师文宣的叮嘱,挑着收了一些礼品,太过于贵重的玉器地契,便都一一退了回去。
有商户前来开价,想要他手里的那本免田税的册子,他瞧着分成适宜,将其份额也都分了分。
另,当初登科及第时,圣上还赏了内城的两间铺子,他择日找牙行帮着租赁了出去,如此一来,这手里的银钱可谓是宽裕了不少,即便他现下辞官,后半辈子,一家人亦是能过得衣食无忧。
云胡长到如今年纪,从没见过这么多值钱东西,又听许褚说这伴君如伴虎,在圣上跟前,一言一行稍有不慎,都要掉脑袋,他担心地连饭都吃不下去,一连惴惴不安了好几日,原本将养得圆润的脸颊,眼见着都凹陷进去,这可把谢见君给心疼坏了。
入仕在即,他生出了想找人来帮着照顾家里的想法,适逢一对夫妇自老家逃难来上京,投奔府上,欲寻求庇佑。
那汉子年逾四十,先前在城里的富贵老爷家做马夫,偶然一次,被受惊的马踩断了一条腿,至此走起路来都有些瘸,那老爷嫌他不体面,扔了二两银子就将人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