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敢替谢安答题,就是因为朝廷在批阅考生答卷时,有[朱卷]与[墨卷]的体制,是故,只要他亲自抄写谢安那份[墨卷],自是没有人会察觉其中的不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恩师胤公竟然亲自来到了会场,并且指明要看那谢安的[墨卷]。
糟糕了……
心中大呼一声不妙,阮少舟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按照恩师所吩咐的,唤来下属官员,叫他将谢安的墨卷带来。
不多时,便有一位官员捧着两份墨卷而来,胤公接过一看,轻咦出声。
他如何会认不出自己得意门生的字迹?
“……”淡淡瞥了一眼满头冷汗、低头不语的阮少舟,胤公粗略观阅了一篇,继而点了点头,赞道,“好!好!——拟写这份答卷之人,实乃状元之才啊!——少舟你以为呢?”
阮少舟闻言额头冷汗更甚,他如何会不知自己的恩师这是在暗中讽刺他,讽刺他堂堂礼部尚书、当初高中甲榜首位的状元,罔顾自己朝廷的身份,竟给一学子答题。
心中苦笑一声,阮少舟低声说道,“师座说笑了,学生瞧那篇文章很是一般……”
“呵呵,”胤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手将那两份墨卷放在一旁,起身说道,“带老夫去瞧瞧那谢安!”
老师有命,做学生的哪敢不从,心中苦笑一声,阮少舟只好带着胤公走向考场。
途中,或许是注意到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焦虑神sè,胤公轻笑着宽慰道,“少舟啊,此事老夫知晓一二,不关你事,你莫要在意……”
阮少舟闻言一愣,诧异问道,“师座知晓?”
胤公抬手捋了捋白须,苦笑说道,“前两rì,老夫翻阅此次应考考生的名册时,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在询问了打扫书房的府上下人后,这才知道,那个丫头,竟趁着老夫不在书房,冒充老夫笔迹,在那份名册上添了此人名字……”
“那……”
“少舟是想问,既然老夫已知晓,何以没有表示?”
“是……”
“呵呵,”胤公闻言轻笑一声,继而长叹说道,“老夫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入得那丫头眼界,不惜如此也要助他……是故,老夫故意耽搁了两rì,本想瞧瞧那谢安究竟有什么本事,却不想……”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阮少舟。
阮少舟满脸通红,一副唯唯诺诺之sè。
“少舟,依你看,那谢安如何?”
阮少舟闻言思索了一番,鉴于恩师已知大概,他也不再隐瞒,摇摇头皱眉说道,“依学生看来,实百无一用之草包!”
“呵!”胤公愣了愣,随后哈哈一笑,正sè说道,“那丫头素来自命不凡,何以会对一草包如此照顾?——如此,老夫倒更想见见此人了!”
说话时,胤公祖孙二人在阮少舟的陪同下已来到了谢安的甲字二五零号考舍。
说实话,阮少舟此前还猜测那谢安是不是又向前两rì那样,随意敷衍了几下,就开始吃喝,但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当他与自己的恩师来到时,那谢安依旧在挥笔谢个不停。
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安,胤公抬脚走了进去。
或许是注意到有人走进屋子,正在答题的谢安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前两rì见过的礼部尚书阮少舟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陌生老者走了进来,心中很是纳闷。
“见过两位大人……”由于没见过胤公,不知道胤公的身份,谢安站起身来,含糊地唤了一声。
“呵呵,坐坐,不必起身,老夫只是例行巡视考场,你莫要在意,继续答题!”胤公微笑着摆了摆手,让谢安坐下继续答题。
谢安疑惑地望了一眼阮少舟,见此,后者咳嗽一声,说道,“谢学子,继续答题!”
“是……”
前后一刻时辰,胤公一直站在谢安背后,瞧着他解答那一份《营建》的试题,渐渐地,他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惊讶。
因为他发现,谢安答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往往只是在稿纸上画了一个草图,外加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古怪符号,便得出了答案。
暂且不论那答案是否准确,至少这速度……
想到这里,胤公忍不住开口问道,“谢学子对心算之术,看来颇为jīng通啊!”
正挥笔解题的谢安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说道,“略有心得……”
“呵呵,”胤公笑了笑,侧头望了一眼谢安手中的试卷,忽然问道,“一个徭役每rì一百文工钱,两万徭役,三年的工钱,何以你能算地那么快?莫非是信口胡诌?”
“信口胡诌?”谢安古怪地瞧了一眼胤公,心中有些不悦,只是碍于不知这位老人的身份,不敢放肆,只是说道,“这题不是很简单么?一人一rì一百文,两万人便是两百万文,合计两千贯,即两百两银子,三年,按一年三百六十rì算,共计一千零八十rì,一千零八十rì乘以每rì两百两,即二十一万六千两银子!——不对么?”
“……”胤公闻言心中一惊,即便是作为当朝丞相的他,也无法在这段时间内算出那么大一笔开支,不过见谢安说的头头是道,他心中倒也不怀疑这几句话的真实xìng。
应该说,比起自己得意门生对这谢安的看法,胤公正倾向于另外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