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有康王那么慌乱,现下局势再严峻,他也还有存档这一个底牌可以使用。皇上连他也召入宫,反而如了陈秉江自己的意:万一这次结果真的不妙,现在他知道的信息越多,读档重来后就越有应对的能力。
……
开国的圣祖皇帝曾定下本朝国号为“昭”,世称昭朝。当今庆德帝为圣祖皇帝的亲孙,虽然才登基了十个年头,就已经上了年纪,开始偏向养生与享乐,平常撒手大致不管朝政了。
这会儿,他在宸清殿里接见了康王和靖勇伯。
陈秉江在行礼的时候飞快往上瞥了一眼,看到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年纪三四十有余,威严与富贵气扑面而来,头发却已经花白了大半。
“皇上!一定要给臣做主啊!”靖勇伯浓眉大眼,身高马大,身上还残留着开国时武将的悍勇之气,站在那里看着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现在这条汉子却跪在地上哭的惨烈,一点形象都不顾,可怜得抽抽搭搭,“之前臣的奏章上情况已经说明了……虽然那不是臣的亲子,但我们好歹也有二十年父子情,臣自家还没做出处置,怎么就被别人动手害了去啊!”
“?!”康王被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靖勇伯气得七窍生烟,“——你满口胡言!”
“请皇上明鉴。臣弟要不是看那孩子差点被他当场打死了,怎么会多此一举把人带回来,掺和进别人的家事里?”康王试图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为自己分辨,“至于周阳的离奇暴毙……臣弟因为时间紧急还未查明死因。这绝非臣弟所为!先不说我们无冤无仇,臣弟也不会傻到在自己府上行凶害人啊。”
“臣知道自己脾气暴躁,那天是气狠了,但再怎么说也不会想把人打死啊。”靖勇伯垂泪,突然语出惊人,“王爷往年和我们伯府关系还算好,近来却突然态度大变,该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吧?情急之下做出过激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陈秉江:“……”
好家伙!
他精神一振,简直不敢相信靖勇伯真的这么勇,这是在当着皇上的面暗指二皇子招揽势力的事吗?这都不是暗指了,就差明说了!
康王一时间也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无措的发觉庆德帝全程听得没什么表情,到这里却兴味的抬起眼帘,突然停止了把玩两枚玉核桃的动作。
“既然如此。”庆德帝心不在焉的说着,懒得多费什么心神断案,直接下了结论,“康王心生鬼魅,残害重臣子嗣,欺君罔上……着削去郡王爵位降为辅国公。康王世子重打三十大板,以慰靖勇伯失子之痛,现在行刑。”
陈秉江:“???”
把他叫进宫原来就是为了给靖勇伯出气?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事啊?这屁股坐的也太歪了吧?!
康王听完当场汗出如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皇上!吾儿……尚且年幼,受不住恩泽,请准许臣弟代为领受啊!”
庆德帝连理都不理,抬脚就走出殿门去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便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摁倒陈秉江堵了口,径直扬起巴掌大的红木厚板子,干脆利落就开始行刑:“啪!”
沉闷的一声响后,尖锐的剧痛猛地蔓延开来,陈秉江瞪大了眼睛,被堵住口连惨叫都喊不出来。“啪!”又是一下,康王在旁边看得急到恨不得扑上来。
实在是太痛了,陈秉江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偏偏除了行刑声,寂静的大殿里还能清晰听到殿外的动静。他忍受不了了,只能努力听着那一点声音,试图转移注意力。
“老二,你来干什么?”似乎是庆德帝被人堵在了殿门口,他淡淡的疑惑问道。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道年轻陌生的嗓音恭谨的请求道:“父皇,儿臣来时遇上了宣旨太监。听闻皇叔似乎犯下了什么错事?又听说这件事和儿臣也有点关系……”
“儿臣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皇子说的诚恳,“区区一个农家子,怎么能挑得宗室与重臣产生矛盾呢?”
“哦?你是什么想法?”庆德帝不置可否。
“儿臣想请父皇开恩,皇叔他糊涂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件事中堂弟他也无辜,请父皇另加处置。”二皇子情真意切道。
“……你倒是好心。”庆德帝不满的冷哼一声。
殿外的空气骤然陷入了一阵寂静,落针可闻,压迫感十足。
殿里的康王听得吃惊极了,他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黑。陈秉江还在被不停歇的打着,脑袋逐渐昏沉,在“啪”“啪”的声音间隙中,他听到庆德帝终究哈哈大笑出声:“有胆子,像我!行了,有你求情,板子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其他的惩罚都作罢。以后他们可得领你这份情啊……”
庆德帝意有所指的说着。
“谢谢父皇!”二皇子感激回应。
陈秉江的心一沉,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
‘原来如此。’他强忍着剧痛和昏沉的冷静想着。‘熬到现在总算把事情捋清楚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加犹豫的,陈秉江直接发动了读档的能力。
——时间倒着流逝,一切都回到了昨天的傍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