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稷又道,万氏被休本想找娘家人去闹,怎奈万家心思都在济宁的那船药材上,哪还顾得上她。提到药材,叶承稷鄙夷地挑了挑嘴角:“仗着沾亲带故,竟和我压低佣金,敢情他的损失还要从我身上出?休得好,万氏这一休,我更用不着帮他了,他便等着开春运河解冻再走吧,这钱不就省了。我看他倒是那船药还留得住留不住。”
容嫣抿笑。叶承稷劝道:“不必担心你祖母,眼下分家这事闹得好。她如今不敢再惹你,你二叔更是不敢,若是真的分了家那容家就垮了。再说梁氏最在乎面子,撑了大半辈子的家她不敢说毁就毁。”
倒是这么个理。当初容嫣没把二叔一家逼上绝路也是让他们有个顾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他们真的一无所有,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他们能消停才是最好的。
“那嫣儿留京,我日后岂不是看不到她了。”青窕幽幽道了句。
“你就想你自己!”姨母含笑瞥了她一眼。“你怎就不知道让你那夫君迁个京城的官,回京啊,害得我都瞧不见你。”
青窕撇了撇嘴。“他一个武职能留宛平就不错了,若是去了九边,更瞧不见人。初二那天听他道,英国公府挂帅要出征西北,好几个侯伯被点了名,得亏他戍守宛平,不然也去了。”说着,青窕看了眼容嫣,这满桌子的人也只有她见过英国公府的人,虽说只是个纨绔三少爷。
容嫣没敢抬头,喝着眼前的汤。想了想转而笑道:“我巴不得留下跟亲人在一起,天天守着外祖母才好,但我还是得回宛平一趟。我在宛平置了田庄,眼看开春了,还得回去安排。等都妥了便回来。”
不过几百亩的田庄而已,叶家随便在京城拣个铺子都抵上好几个了。叶承稷含笑摇头,有叶家在她还在乎这些作甚。
可叶家是叶家的,她若只是需要个容身之地,叶家肯定亏不了她,但是她得为容炀的以后打算,得有一片家产给他撑脊梁骨的。且以她现在的境况,她不能把一辈子都押在出嫁上,与其整日无所事事地躲在后宅选夫挑婿,或者任人挑拣,还不若做些什么充实生活。人不一定要靠着夫家靠着祖家,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怕亲人多心,她简单解释了几句。叶承稷是知道这个外甥女是个有主意的,而且也固执得很,于是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沈氏不情愿地拉着外孙女,像割肉似的不舍。容嫣安慰她:“祖母放心,我不过去去几日便回,回来我好好陪着您,况且容炀还在呢。”
看了外孙,沈氏勉强点了头,然忽而想起什么,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得找个人‘押’着你去才行。”她眼神朝二房那瞟去,最后定格在三房。她直视二少爷,肃然道:
“寄临,你陪表姐去吧。”
话一出口,叶寄临身边的陈氏登时僵住,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没待儿子应声先行道:“母亲,眼下要春闱在即,还是让他安心备考吧。”
“寄临文才在京城数一数二,前些日子他祖父翰林院同乡来过,道寄临此次春闱必然榜上有名,况且科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么些年的底子他错不了的。而且容嫣不是说了,几日便回,是吧?”沈氏再次望向孙女,求证似的笑笑。
容嫣能说什么。她看得出陈氏是不想儿子去,再说她也用不着人陪。“外祖母……”
“祖母,我去。”叶寄临应道,随即看了看母亲,笑容安抚。“母亲放心,不会耽误春闱的。”
他都应下了,容嫣也推辞不得。想想外祖母也是够用心的了,她这是怕自己一去不回,找个带着任务的人给自己定了个时——为了不耽误叶寄临春闱,容嫣必须提前回来,不然她可就成了罪人了。
容嫣是这么想的,可陈氏不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婆婆心里装的是什么了……
晚饭后,叶家二爷和三爷去了大书房。回二房棠棣院的路上,陈氏遣嬷嬷先带小姐回去,她带儿子去了花厅。
“你不该应下。”陈氏皱眉道。
叶寄临看着母亲笑了,不以为意道:“祖母遣我去便去了,为何不应?”
“你不用与我装糊涂,你祖母的心思旁人看不出,你会不明白?”
被母亲这么一说,叶寄临垂下眼睑,虽还在笑,但表情不甚自然。陈氏叹了声。
“就算心疼她,要家人去接,可还有大房的寄岑在呢,何故偏叫你去。这会儿也是,单单要误你的事让你跟她去宛平。宛平还有临安伯府,有青窕在,有何可担心的。还不是想……”
“母亲,别说了。”叶寄临打断她。“您想多了,许祖母只是觉得我二人自小关系好罢了。再说何来误我的事,您放心,儿子必定给您考个好名次,让您家里家外都抬得起头,如何?没准您还能做状元母亲呢。”
叶寄临哄劝母亲,笑弯了眼。陈氏就怕这个,一股恼气被他压下五分。
“就你会说!”她瞪着儿子嗔道,“这话放这,你若考不中状元,瞧我怎么收拾你!还有,别跟我说这些转移话头,你祖母又不是没动过这心思。我喜欢容嫣心疼她,拿她当女儿看,可我也只能拿她当女儿。”
“当女儿就好。”叶寄临笑意不减,“当女儿更应该我这个做弟弟的去送了不是。”
陈氏简直气得说不出话了。有时候真羡慕蒋氏,怒气了还能敲打儿子两下,可面对自己的儿子,她真是下不了这个手。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陈氏叹了一声,怏怏不悦地走了。
看着母亲丧气的背影,叶寄临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