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我再也没有地方可逃了,师父对我比以前缓和了一些,但是大部分时候依然是寡淡清冷的。
有的时候我看着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会偷偷的想,父亲是怎样结识了这么淡漠的一个人,又是多么深的感情,能够让父亲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深厚的情义,为什么我家人失踪的事情他找不到丝毫的线索。
我想的头都要炸了,也理不清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好作罢,试着把身心都埋在练功读书里。
腊月二十八这日,虽然依旧寒凉,但外面的天气难得的好,阳光照在雪上,晃得人眼前发晕。
师父唤我过去,不知是天气真的影响到了他的心情还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气色格外好,似乎苍白如纸的脸都有了一丝血色。
他对我说,“初浅请你过去,说是有礼物给你。”
我听得欣喜,正要往外跑,他又说,“我与你同去,正好有事找她。”
与师父同行,这倒是及难得的。虽然他也会出门,但是极少带我,而我大部分时候都被关在小院里读书,半年多来,除了安大哥和初浅的居所,我哪都没去过,当然,逃出去那几次的不算。
时值上午,雪阳相融,我看着他走在我前面,他的白衣在明亮的雪地里汇成一道光,闪的我恍惚。
我像个小傻子一样跟在他后面,觉得这样的景致比春日的烟雨夏日的盛花秋日的落红更好看,突然他转回头看我,我看到那片光里好像绽放了一朵冰雪酿成的灿烂的云。
他对我招招手,“跟上我。”
我赶紧跟上去,眼神直直盯着他没留意脚下,扑通一声摔在雪地里,飞起的雪沫溅了我一身,我赶紧爬起来,雪被阳光融在我的头发上,嗒嗒的滴水。
估计我丢人的样子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牵了我的小手,说:“走吧。”
我乖乖的让他修长的手牵着,触感寒凉冷硬,像极了他那张硬板床。
我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苦寒之症,不然怎么会春夏秋冬都这样冷冰冰的呢,可是看他打我的时候那身手敏捷的样子,身体完全没什么问题嘛。
胡思乱想着到了初浅的挽韵阁,我那些脑子里的东西瞬间被她漂亮的园子惊住了。满园的梅花竟然开的正好,粉的红的花瓣包在一层薄薄的雪里,美得像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
不知道初浅请了多么了不起的花匠,可以把梅花也转栽到院子里,我估计应该是个很繁重的活计。
不过初浅似乎乐于做这样的事情,乐于让自己的小庭院在任何时候都如她一般巧致好看,果然我师父的家人,每一个都是那么不俗。
初浅早就准备好了在等我,看见师父进去,吓了一跳,嗖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二哥,我没请你来啊。”
师父放开我的手,径直坐到她的椅子上,冷眼看着我们。
初浅看着他,可能有些拘束,又不敢离开,只好浅笑着拉着我说:“我准备了几件新衣服给你,看你最近长了身量,身上这衣服都有些短了呢。”
然后她示意弦音带我去后面试衣服,我知道他们似乎有话要说,虽然好奇内容是什么,也只能忍着跟去了内间。
初浅给我准备的衣服很齐全,她的品味自然很好,每一件衣服都素雅又不失精致,当我穿上月白蝶纹锦裙,踩着绀蓝散花棉靴,再披上云霏素绒绣花织锦的小斗篷,我觉得镜子里那个俏皮的小女孩似乎也长大了一些。
弦音在一旁看着我,满眼的喜欢,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念叨着:“易落姑娘这么小就出落得如此标致,等以后眉目开了些,岂不是要惊为天人了?”
我被她夸的不好意思,只好咧嘴傻笑,对她说:“弦音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啊。”
弦音接着说,“都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我看落姑娘是在二公子身边呆久了,所以现在看什么都不觉得好看了。”
我想想,也对,我师父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怕是连最精致的女子也无法和他相较。我成天看见那样一张脸,再看自己,不觉得恶心就已经很不错了。
初浅为我准备的足足一大包衣服,还有绣着吉祥图案的鞋和枕头,估计是给我过年的。
我心里偷偷的欢喜着,虽然我随便披一件粗布或是穿着精工细作的衣服都不会让师父改变对我的态度,可我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心底里也是很希望自己能够像初浅一样漂漂亮亮的。